李继尧怒道:“沈千源!还等什么?赶紧把这些无辜的女子放出来,赶紧把我女儿放出来!”
沈千源苦笑一声,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如何释放。
李敬尧又望向宋雪凝。
宋雪凝看到这情形,说这得回去翻书查证。
李继尧对着身边的人道:“都给我去看书、去找法子,谁能把我女儿救出来,赏他黄金万两!”
宋雪凝回到忘忧斋,翻遍了那本《化形志》,以及书铺里所有关于奇门方术的书籍。
终于,宋雪凝在一本名为《破邪简述》的古籍中找到了相关记载。
书中写道:此类以生魂为引的器物,魂魄与器物早已融为一体,不分彼此。欲破此邪术,唯有彻底摧毁器物。
然,器物毁,则生魂灭。
“器物毁,则生魂灭……”
宋雪凝喃喃自语。
这意味着,要救出李婉儿她们,就必须打碎沈府那面镜子。
可一旦镜子碎裂,秦墨也将魂飞魄散。
这该如何是好?
秦墨是无辜的。
他为救妻子才献祭自己,却落得如此下场。
何其不公!
秦墨的妻子丽娘还在家中苦苦等待,期盼着丈夫回家。
若自己打碎了镜子,固然是救了李婉儿等人,却也害了秦墨夫妻。
可若不打碎镜子,那些被囚禁的女子魂魄一日日被消磨,最终会化为怨灵。
一边是秦墨夫妻两个人,一边是李婉儿等数名无辜女子。
“不行,不能毁镜。必须找到两全之法。”
她想到求助兄长宋正卿。
宋正卿博览群书,尤其对志怪传奇、奇门遁甲颇有涉猎,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事不宜迟,宋雪凝立刻去找王铭,让王铭把宋正卿放出来。
但是王铭表示失踪的女子还没有找回来,不能轻易放人。
宋雪凝只好去探监,将镜中见闻和困境尽数告知宋正卿。
牢狱中的宋正卿虽形容憔悴,但是看到妹妹来了,立刻振奋精神,不想让妹妹太过担心。
他听完妹妹的叙述,沉吟良久,方才开口:“解铃还须系铃人。若能化解器灵执念,令其自行散去邪力,或有一线生机。不过为兄也只是猜测。”
“执念……”宋雪凝若有所思。
秦墨的执念,无疑是丽娘。
如果秦墨主动释放李婉儿等少女,那自然皆大欢喜。
如果他不肯呢?
以前的秦墨是个好人,如今的秦墨却在吞噬无辜女子。因为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秦墨,已经被邪气入侵了。
离开大牢,宋雪凝心绪稍明,但仍觉不安。
兄长所言终究是猜测,她需要更确凿的依据。
她想到了柳青的父亲,国子监祭酒柳大人。
柳祭酒学识渊博,掌管国家最高学府,接触的秘闻古籍远非常人可比。
她再次登门柳府,求见柳祭酒。
书房内,柳祭酒听闻宋雪凝的来意,面色极为严肃。
柳祭酒捋着长须,沉声道:“宋姑娘,你所言的邪术,老夫确有耳闻。此类术法阴毒无比,多记载于前朝禁毁的邪书之中。秦墨的生魂自愿炼入器物,便与器物同生共死。若要释放被囚禁的其他魂魄,确实唯有毁器一途,但主魂亦将湮灭。除非……”
“除非什么?”宋雪凝急忙追问。
“除非主魂尚存灵智,且自愿放弃执念,主动解除与器物的契约,散尽邪力。如此,被囚之魂可得解脱,而主魂或能留下一线残魂,不至于立刻魂飞魄散,但也必将陷入沉眠,与消散无异,只是过程缓慢些罢了。但这几乎不可能,能被炼作器灵者,其执念必然深重如海,难以自拔。”
柳祭酒的话语,既印证了兄长的猜测,也提供了更详尽的解释。
同时,也指出了其中的艰难。
宋雪凝心中却燃起了希望。
无论如何,这总算是一条路!
“多谢柳大人指点!”宋雪凝深深一拜。
有了兄长和柳祭酒提供的方向,宋雪凝的心不再七上八下。
但,秦墨的神智是否还清醒?
即便清醒,他被困于镜中,唯一的执念就是保护妻子丽娘。
当初沈千源以丽娘性命相胁,他才献祭自己。
如今,他可能依旧顾及妻子的安危,而拒绝释放任何人。
他会不会,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沈千源?
宋雪凝不敢想下去。
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而这件事,必须让丽娘知道全部真相,并由她来做最终的选择。
能让秦墨清醒的,也只有丽娘。
……
夜色再次降临。
宋雪凝熟门熟路,潜入了百工坊秦墨的家。
当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丽娘面前时,丽娘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惊恐。
她抬起红肿的眼睛,麻木地看着她。
“丽娘,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你很难接受。但事关秦墨大哥的生死,也关系到数名女子的性命,你必须知道。”
宋雪凝将镜子的一切,全部告诉了丽娘。
每多说一句,丽娘脸上的血色便褪去一分。
原来丈夫并非失踪,而是将自己的灵魂献祭给了那面邪镜,永世被囚禁在内,甚至变成了吞噬他人魂魄的帮凶。
“是我害了他,都是我害了他……”
丽娘喃喃自语,声音破碎。
她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汹涌而出,却发不出大的哭声。
“他总是说自己没本事,让我跟着他受苦,说我本该过得更好。可我从来没觉得苦啊!粗茶淡饭,只要是他做的,我都觉得香。布衣荆钗,只要是他买的,我都觉得是世上最好的!我只要他平平安安地在我身边,每天能听到他做工的声响,看到他对着镜坯琢磨的样子,这就够了啊!”
她猛地抓住宋雪凝的手。
“都怪我!若不是为了我,他怎会受那沈千源的胁迫?怎会去碰那害人的邪术?他是个多老实的人啊,如今却……”
她说不下去了,伏在桌上,肩膀剧烈地耸动。
宋雪凝心中酸楚,默默递过一方手帕,没有打断她。
她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必须要让丽娘自己将这滔天的悲痛和自责宣泄出来。
哭了许久,丽娘的声音渐渐嘶哑,变成了无力的抽噎。
良久,丽娘抬起头,看着那跳跃的烛火,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所以没救了,是吗?他回不来了,是不是?如果打碎了镜子,他就没了……”
宋雪凝的心揪紧了,连忙道:“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打破镜子。如果你能说服他恢复清醒,释放那些女子,那就不用打破镜子了。”
“是吗?那,他是不是还被困在镜子里?我能不能见到他?”
“恕我直言,我还不知道。但我知道,当初秦墨是因为沈千源拿你的性命威胁,他才甘愿献祭自己。现在沈千源不再威胁逼迫,秦墨便少了许多身不由己。只是,砍自己一刀容易,恢复这一刀的伤口,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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