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凝叹道：“或许是孙大人良心挣扎，他不敢公开翻案，却又每日受良心折磨，寝食难安。于是将心中的秘密写下来，藏在‘正大光明’之下，盼着有朝一日自己死后，若有心人发现，或能为当年冤案昭雪，那他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孙夫人呆立当场：“难道……真的是冤案？可即便是冤案，我家老爷也没有栽赃陷害啊！他只是见证据‘确凿’而已。而且当年萧千山为人狂傲，得罪的人不少，许多人争先恐后作证。老爷啊，你死得太冤了……”
她又哭了起来。
宋雪凝心想：孙正廉在“正大光明”下藏着这样的证据，又一直暗中资助萧璇的生活。那另外两位受害者，是否也有类似的举动？他们是否也留下了怀疑此案是冤案的线索？
宋雪凝安抚了孙夫人一番，又连夜赶到张有德的府邸。
张有德生前爱鸟，家中养着各种奇珍异鸟。
他去世后，家人尊重其生前喜好，并未迁怒于这些鸟雀，依旧照常饲养。
宋雪凝四处观察，留意到那只红嘴绿鹦哥的鸟笼。
那些鸟当中，除了红嘴绿鹦哥自杀之外，其他的鸟依旧活蹦乱跳。
现在这些鸟叽叽喳喳，宋雪凝听得有些心烦意乱。
宋雪凝自己都有些吃惊，平常自己颇为冷静，今天却如此烦躁。
可能这案子和父亲有关，无法置身事外。
她像之前抚摸画卷那样，仔细摩挲这鸟笼，竟发现笼底也有一个暗格。
张夫人暗暗吃惊，但是脸上不动声色。
宋雪凝让张夫人屏退众人，只留她们二人在场，然后打开了暗格。
暗格中也有几张信纸。
纸上写着字。
宋雪凝问张夫人：“这笔迹是不是张大人的？”
张夫人扫了一眼，立刻摇头：“不是。我对老爷的字迹很熟，这明显不是他写的，风格大不相同。奇怪，这鸟笼底下怎会有这东西？”
宋雪凝与张夫人一同细看。
第一张纸上写着一份名单，列有朝中若干官员及其家眷的姓名，其中就包括孙正廉的夫人与独子，以及张有德与其夫人。
张夫人看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一愣。
两人继续往下看。
第二张纸上标注着这些人的日常行踪、喜好，甚至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私。
很明显，这些人都被暗中监视了。
宋雪凝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这是有人在威胁孙正廉、张有德等人。
当时他们就是朝廷命官，谁敢如此威胁他们？
张夫人突然抢过最后一张纸，指着末尾一行小字说：“这是我老爷的字迹！”
宋雪凝望去，只见张有德以极小的字迹写了一行注脚：
“宫中旨意。若不从，满门抄斩。”
宋雪凝惊道：“看来是宫中的贵人亲自派人威胁。这位宫中之人究竟是谁？”
张夫人吓得脸色煞白：“这我可不知道。”
她心中暗想：即便我知道，也不敢说。如今老爷已死，若再将宫中的贵人牵扯进来，我全家都要被灭口。
宋雪凝看了张夫人一眼，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便不再追问。
她回想所有线索，慢慢拼凑、还原了这桩冤案的部分过程：
孙正廉的遗信指出，是兵部郎中李成武伪造证据，将衙门的弓弩盔甲偷偷放入萧千山家中，污其谋反。
而张有德暗格中的名单则暴露了宫中有人威胁张有德、孙正廉等人作伪证。
孙正廉、张有德等人良心有愧，因此偷偷留下证据，却不敢揭发，只能在暗中资助萧璇。
显而易见，这三名关键证人并非主动构陷萧千山，而是受人胁迫。
而这位胁迫者，是一位宫中的贵人。
宋雪凝不由得生出一个猜测：这位贵人，应该是一位女子。
不过此时此刻，她不敢把这个猜测说出来。
张夫人胆小，恐怕会被吓得半死。
宋雪凝对张夫人说道：“这张名单，还请张夫人保密，莫要与外人提起。”
张夫人苦笑道：“我有几个脑袋，敢提这个东西？依我看，这个案子就这么算了吧。我家老爷生前不敢反抗，为了保住这个秘密，隐忍了二十年，结果还是难逃一死。他肯定不希望家人重蹈覆辙。所以这案子我不想再查了。萧璇是生是死，我不感兴趣；凶手究竟是不是他，我也不想管了。我只想跟我的家人好好活下去。”
宋雪凝欲言又止。
没有张夫人的帮助，后面的查案过程肯定会艰难不少。
张夫人叹道：“宋姑娘，你想查便继续查吧。但从此以后，这案子与我再无半点关联。我不会再提供任何线索，也不会做任何配合。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孙正廉家的遗信已被你们找出来了，现在京城人人都在讨论。但我家的这份名单，我可不敢听到别人讨论。”
说完，张夫人竟要给宋雪凝磕头。
宋雪凝急忙将她扶起：“张夫人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张夫人坐在一旁，唉声叹气。
宋雪凝心中涌起一阵悲哀。
她知道，此事绝不可鲁莽行事。
因为她猜测，宫中的那个人就是皇后。
之前林芳说过，她父亲当初得罪过皇后，而她的父亲和萧先生又是至交好友。
可能是皇后恨屋及乌，因恨宋安之，所以迁怒于他的朋友萧千山，这才命人构陷萧千山，将他满门抄斩。
或许皇后还想杀宋安之，但宋安之也有人保护，最终只是黯然辞官。可后来宋安之夫妻还是抑郁而亡。
而20年前皇上刚刚登基，他不敢得罪皇后和外戚，所以也捏着鼻子默认萧千山是冤案。
但是皇上和宋安之是好友，所以皇上暗中保护宋安之。
这个“抑郁而亡”有不少疑点，会不会是皇后派人杀了宋安之夫妇，再伪装成病死的模样？
宋雪凝不寒而栗。
但宋雪凝可以判断，孙正廉等人都是被迫的，萧璇杀死他们，实在死得冤枉。
而作为主审官的李阁老，可能也是受胁迫的。
如今萧璇马上就要对李阁老动手。
而李阁老对于宋安之、萧千山等人的秘密，或许知道内情。
所以宋雪凝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李阁老，无论如何都要挡住萧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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