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千秋盛宴,最终在一片祥和融洽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但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却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汹涌的暗流之上,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碎裂开来。
对于承乾宫的主人珍妃苏氏而言,这场宴会让她重新感受到了几分圣眷。她在席间吟诗祝寿,得了皇上的循例赏赐,也在宗亲面前挣回了几分颜面。
然而,当夜深人静,褪去所有华服与伪装,独自一人面对镜中那张依旧美艳、却难掩疲惫的容颜时,珍妃的心中,却丝毫没有太多的喜悦,反而被一种更深的焦虑与恐慌所笼罩。
她赢回了些许恩宠,可那又如何?宴会的主角终究是皇后,帝后之间的和谐更是刺痛了她的眼。
她想起宴席上那两个安然稳坐、享受着众人或明或暗关注的孕妇。宋嘉禾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即便之前行事鲁莽惹怒了君王,如今也已解了禁足,重新获得了晋升。陆婉凝更是个闷声发大财的,平日里瞧着与世无争,竟也能悄无声息地怀上龙裔,一跃成为容华。
她们何其幸运?仅仅因为能够孕育子嗣,便能轻易获得皇上更多的关注和恩典。而她自己呢?她深爱着皇上,做梦都想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可自从那次意外小产之后,无论她如何调理,如何期盼,这肚子却始终再无动静。巨大的失落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让她日夜不得安宁。
不行!她绝不能认命!
她苏茉儿,家世、容貌、才情,哪一样不是顶尖?她与皇上自少年时相伴的情分,又岂是那些新人能比的?
早在宋嘉禾有孕的消息传出时,她便已按捺不住,悄悄修书一封,送回了娘家。信中,她并未明说自己的困境,只是隐晦地提及宫中喜事连连,自己也盼着能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请家人代为寻访些调理身子的良方或是送子灵验的名医。
苏家何等的人精,自然明白孙女信中的急切与未尽之意。首辅苏敬亭虽不便直接插手后宫之事,但他的夫人,也就是珍妃的祖母苏老夫人,却早已将孙女的子嗣问题视为心头大事。收到信后,苏家便立刻在暗中行动起来,遍访京城内外的名医,又悄悄打听着各种求子的偏方秘药。
只是,宫墙高耸,消息传递不易,此事又需做得极为隐秘,是以一直未有确切的回音。直到皇后千秋节过后几日,一封来自娘家的密信,才终于辗转送到了珍妃的手中。
信中并未多言其他,只用字斟句酌的暗语提及,家中寻得一“秘方”,盼能有机会面呈。
珍妃看着那寥寥数语,握着信纸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来了!终于来了!
她强压下心中的狂喜与忐忑,立刻开始筹谋。她知道,自己近来圣眷正浓,风头正劲,此时提出让家人入宫探望,并非难事。
次日一早,她便精心打扮了一番,亲自炖了一盅皇上素日爱喝的冰糖雪燕,算着时辰,掐着皇帝刚下早朝、准备批阅奏折前的空档,仪态万方地出现在了养心殿外。
“嫔妾给皇上请安。”她声音娇媚,眼波流转,带着恰到好处的柔情蜜意。
贺凌渊刚换下朝服,正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见到她来,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你怎么来了?”
“嫔妾想着皇上连日为国事操劳,定是辛苦了,特地炖了些燕窝来,为您润润喉。”珍妃亲自接过宫女手中描金的食盒,指尖轻巧地揭开盖子,一股清甜温润的热气便氤氲而出。
她拿起青玉小勺,宛若无骨的手腕轻转,舀起一勺晶莹剔透的燕窝,凑到嫣红的唇边,轻轻吹了吹,动作娴熟而优雅,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随后,她才微微倾身,将玉勺小心翼翼地递到皇帝唇边,一双含情脉脉的凤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满是期盼与柔情。
贺凌渊看着眼前这个巧笑倩兮的美人,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他深知她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便笑笑的说道:“味道不错”。
珍妃见他心情不错,这才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说起来,自我入宫也有几年了。前些日子生辰宴上见了姑母和几位嫂嫂,倒是越发想念起家中的母亲了。也不知她老人家近来身子可好……”
她说着,眼圈便微微泛红,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女儿家的思亲之情,“嫔妾……斗胆想求皇上开恩,准许嫔妾的母亲和嫂嫂入宫来探望一二,也好让嫔妾略尽孝心。”
贺凌渊听着她带着哽咽的声音,只当她是真的思念亲人了,心中微微软化,当即便点头应允:“这有何难?朕准了。此事,你去向皇后回禀一声吧。”
“谢皇上!”珍妃喜出外望,连忙屈膝谢恩。
得了皇帝的首肯,事情便好办了许多。珍妃又亲自去了一趟坤宁宫,向皇后禀明此事。皇后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驳了她的面子,也温和地应允了。
几日后,一辆装饰低调却难掩华贵的苏府马车,便缓缓驶入了紫禁城的宫门。车内坐着的,正是珍妃的母亲苏夫人,以及她的大嫂,苏家长媳李氏。
按照规矩,外命妇入宫探望嫔妃,需先往中宫皇后处请安。
苏夫人与李氏不敢怠慢,在内侍的引领下,先是来到了坤宁宫。皇后早已等候在此,赐了座,又问了问苏老首辅的身体近况,赏了些应季的点心和新茶,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却也并未多做挽留。
“妹妹想必是等急了,本宫也就不多留你们了。”皇后温和地笑道,“快去承乾宫吧。”
“是,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苏夫人与李氏连忙起身告退,在宫人的引领下,朝着承乾宫而去。
承乾宫内,早已是望眼欲穿。
见到母亲和大嫂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珍妃再也忍不住,快步迎了上去,眼眶瞬间便红了。
“母亲!嫂嫂!”
“我的儿!”苏夫人看着清减了不少的女儿,也是心疼不已,连忙拉住她的手,细细打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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