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兴明瞬间语塞，脸上闪过明显的挣扎和迟疑，他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
这一瞬间的迟疑，像一盆冰水，将林金果最后一丝微弱的期望也彻底浇灭。
她看着这个她曾深爱过、并肩奋斗过的男人，只觉得无比陌生，也无比疲惫。
她忽然想起前男友陈行长，为了前程毫不犹疑地牺牲感情。历史何其相似，他们总是这样，付出一点就要求回报，自己畏惧风险，却要你为他牺牲，凡事想捡拾现成的果实，还能为自己找到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看，你连为她设定界限的勇气都没有。”她向后退去，拉开生死般的距离，声音冷漠。
“叶兴明，别再自欺欺人了。你的沉默和犹豫，就是最好的答案。我林金果，不做任何人的备选项，更不愿做你们母子俩衡量利弊后的妥协品。”
她不再看他，决绝地转身，手指精准地按下了门边的电灯开关。
“咔嗒！”
黑暗再次降临，叶兴明那张写满狼狈与苍白的脸被吞没。
她打开门，走廊的光线将她孤决的背影勾勒得清晰无比。
没有回头。
“祝你和苏晴……前程似锦，幸福美满。”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锁舌扣上的声音清脆而冰冷，像一道分界线，清晰地割裂了过去与现在。
门内，叶兴明僵立在突如其来的黑暗里，耳边回响着她最后那句冰冷的祝福。
他猛地一拳砸在墙上，骨节处传来钝痛，却远不及心口那片空茫的窒息。
他瘫坐在沙发，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是林金果在实验室里彻夜不眠的侧脸，是新品研发成功时她扑进他怀里的雀跃，更是她在他最初提出帮扶“钰果生辉”项目时，眼里迸发出的、比星辰还亮的光芒。
他确实“享受”了苏晴帮助，可他最初做这一切，何尝不是想更好地站在她身边？为何会发展到这一步？愤怒让人情绪失控，说出的话像刀子，割伤了她，也划伤了自己。
门外，林金果强撑的镇定在转身的瞬间土崩瓦解。她踉跄着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虚软的脚步。
她逃也似的回到车上，压抑已久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趴在方向盘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放肆的恸哭，祭奠逝世的爱情。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歇，只剩下无声的抽噎。泪眼朦胧中，记忆却异常清晰：
她想起刚创业时，是叶兴明陪在她身边一步步走过艰难险阻，一遍遍帮她梳理逻辑，用他体制内的经验和人脉，为“钰果生辉”建起牢固的“地基”。
他说：“金果，你的梦想很亮，我愿帮你点亮它。”那些共同奋斗的日夜，那些为乡村振兴项目一起跑遍山区农户的足迹，不是假的。那里面，有他真切的爱与扶持。
接下来的两天，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林金果把手机调成静音，将自己投入到无穷无尽的工作里，用身体的疲惫来麻痹翻腾的思绪。
父亲林凯东看着女儿若无其事地忙进忙出，绝口不提叶兴明三个字，只是在饭后会对着窗外的细雨走神。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晚上默默给她泡一杯安神茶。这种心照不宣的安静，反而成了最好的疗愈。
到第二天傍晚，那口堵在胸口的、名为愤怒和委屈的恶气，终于在身体的极度疲惫中渐渐散去，露出底下更深的创口——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关于“如果当初”的假设。
也正是在这片废墟般罕见的平静里，当她收到叶兴明那条只有地址的信息时，心湖没有掀起巨浪，反而是一种“该来的总会来”的尘埃落定感。
两天后的一个细雨绵绵的下午。林金果如约来到了那家他们曾无数次庆祝“钰果生辉”每一个里程碑的老茶馆。
叶兴明已经坐在那里，望着窗外的雨丝，侧影显得有些落寞。桌上放着她喜欢的茉莉花茶，还有一份用透明文件袋仔细装好的“委托协议”。
“你来了。”他看到她，声音有些沙哑，没有之前的针锋相对。
林金果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那份委托协议上，心弦被无声拨动。
“金果，我承认，我混蛋，我被苏晴感动，也……迷失了方向。但我对你，‘钰果生辉’对我们共同倾注心血的这些项目，那份初心，从来没有掺假。”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抱怨你忙，潜意识里，或许是希望你能像苏晴那样，把我放在最中心的位置。可我忘了，当初吸引我的，正是你身上那股不服输、要闯出一片天的劲头。是我……变得贪心了，既想要你的光芒，又想要绝对的依附。”
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像窗外的雨一样轻：“我知道。我记得你为了帮我们打通销售渠道，连续喝了三天酒，最后胃出血进医院。我也记得，你为了争取那个扶贫基金，跟领导据理力争，差点丢了晋升机会。”
她抬起眼，看着他：“兴明，我们之间的爱，是真的。我们一起走过的路，付出的努力，也都是真的。但爱不是捆绑，更不是要求对方放弃翅膀的理由。我们……只是走上了不同的岔路。你要的，是一个能安稳停泊的港湾；而我，还想去看更远的海。这没有对错，只是……方向不同了。”
叶兴明红了眼眶，他低下头，双手紧紧握着茶杯：“我明白。那天晚上……我说的都是气话，混账话。金果，对不起……‘钰果生辉’以后有需要，我……我依然会尽力。”
“谢谢。”林金果轻声说，心中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巨大的、沉静的悲伤，“也谢谢你，陪过我这一程。我们……各自保重。”
他点了点头，像是终于了却最后一桩心事，把桌面上的文件，轻轻推到她面前。
“还有这个，”他的声音恢复了些许沉稳，“我妈签了全权委托协议，把她名下那20%的投票权，完整交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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