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开启的瞬间，一股冷风从内涌出，不带尘气，也不含湿意，却让萧云璃指尖一缩。她站在最前，心火在识海缓缓流转，可那股熟悉的感应——烬墟中曾指引她前行的微光——此刻竟如被遮蔽般沉寂。
卫无咎抬手，雷符在掌心凝成一线，光芒只照出十步，再往前，光晕扭曲，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吸了进去。玄真子举灯欲前，却被萧云璃轻轻按住手腕。
“别出声。”她低语，“空气里有东西。”
她闭眼，破妄之眼悄然开启。视野中，几缕极淡的黑纹浮在通道上方，如丝如缕，随气流微微摆动。这不是魔气，也不是阵法残痕，而是一种她曾在烬墟某段记忆中见过的咒纹——匿形咒。那一次，她以意志炼化心火时，幻影中有一名黑袍人正是以此咒隐去身形，立于残碑之后。
“有人来过。”她睁开眼，“不止一次。”
苏绾握紧断剑，剑身微震，似有感应。她没说话，但眼神已从焦躁转为紧绷。刚才一路闯关，她始终觉得那些机关运转得太顺，像是有人在背后推动节奏。如今这咒纹一现，她终于明白——他们不是在破解陵墓，而是在别人设好的局里走棋。
“往前。”萧云璃迈步，“缓行，别碰壁。”
四人贴壁而进，脚步轻如落叶。通道呈环形展开，三岔路口在前方交汇，地面微颤，频率极低，却持续不断。萧云璃停下，蹲身，掌心贴地。心火渗入石层，识海中浮现模糊影像：下方有金属滑动，结构复杂，非自然形成。
“不是机关。”她起身，“是人在动。”
话音未落，地面骤然裂开八道血纹，呈八卦方位蔓延。八具铁甲傀儡破土而出，动作整齐划一，双目幽绿，比先前所见更为迅疾。卫无咎雷符出手，三道连爆，正中前排头颅。铁甲崩裂，可残躯未倒，反而以手为足，爬行扑来，关节处发出刺耳摩擦声。
“活的？”玄真子退半步，引魂灯微晃。
“不是活，是被喂了东西。”萧云璃抬手，心火凝聚，凝成一柄无形之刃。她一步踏前，刃光斩向最近傀儡的颈枢。铁甲裂开，一道黑气从断口溢出，瞬间被她心火吞灭。那黑气中竟有一丝微弱意识，像在传递什么。
她皱眉。
“阵眼在中间。”她指向血纹中心。
卫无咎雷符轰下，电光炸裂，血纹却未消。反倒是八具傀儡同时转向他们，齐步逼近。
萧云璃不再犹豫，凤鸣引自喉间低涌，音波如线，扫过阵眼。这一次，她未动心火，只为试探。音波触地，血纹骤然发烫，黑气从纹路中喷出，凝成一道模糊人影，随即消散。
“他们在看。”她低声。
下一瞬，心火剧烈一震。她猛地抬头，环道高处，五道黑影从暗处跃下，落地无声。为首者黑袍覆面，手持一面残镜，镜面朝内，映出的却是她体内心火流转的景象——那团火焰正缓缓跳动，如呼吸般规律。
她瞳孔微缩。
对方竟看得见心火。
“凤血未冷，倒先学会拆局了。”那人开口，声音沙哑，不似中州口音，“可惜，你拆的只是皮。”
卫无咎横身挡在萧云璃前，雷符已蓄势待发。玄真子手中引魂灯骤亮，试图照清对方面容，可灯光触及黑袍，竟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你们是谁？”苏绾上前一步，断剑指向对方。
为首者未答，只将残镜一转。镜面光影变幻，先映出太虚观山门，云雾缭绕，随即画面一转，显出皇陵地脉图，九条灵脉交汇处泛着红光，其中一条正被外力切断。
“你们在查真相？”那人冷笑，“可你师妹的命，还在你手里攥着。”
苏绾脸色一白。
萧云璃抬手，制止她再言。她盯着那面残镜，心中已有判断——这些人不是守陵人，也不是妖族。他们清楚皇陵结构，掌握太虚观动向，甚至能窥见她心火运转。这不是偶然埋伏，而是早有预谋的拦截。
“你们不让别人进来。”她开口，“不是为了保护陵墓，是为了藏东西。”
“藏？”那人轻笑，“我们守的，是你们不该碰的东西。”
“比如？”她问。
“比如你体内的火，从何而来。”那人镜面再转，竟映出烬墟幻影的一角——焦土、残碑、心火漂浮。画面一闪即逝，可萧云璃心头一沉。
他们知道烬墟。
“你们和那幻影有关。”她声音冷下。
“幻影？”那人摇头，“那是你们叫法。我们称它‘焚心台’。”
焚心台。
这个名字在她识海中激起一丝波澜。烬墟深处，她曾以意志点亮第三缕心火时，识海浮现过一座石台，四周环绕九根断柱，台面刻着“焚心”二字。当时她以为那是记忆碎片，如今听来，竟是真实存在？
“你们守在那里？”她问。
“我们守的是秩序。”那人收起残镜，“不是让你来拆的。”
话音落，他抬手一挥。五名黑袍人同时后退，退入暗道。八具傀儡原地自爆，铁甲碎片四射，碎石轰然落下，将退路彻底封死。
烟尘未散，萧云璃已冲向前方。她伸手探向碎石堆，指尖触到一块滚烫的铁片——那是傀儡残骸，断口处有细密刻痕，非刀斧所成，而是某种符文蚀刻。
她翻过铁片，背面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一羽火鸟，尾羽断裂。
她认得这个符号。
烬墟中，她炼化第二缕心火时，幻影里有一名战死的凤凰血脉者，肩甲上就有同样的标记。那人倒下前，曾回头望向她，嘴唇微动，说了三个字。
她当时听不清。
现在却忽然明白——那不是遗言，是警告。
“他们不是敌人。”她转身，声音低沉，“他们是前人。”
卫无咎皱眉：“前人？”
“守焚心台的人。”她将铁片收入袖中，“他们不是要杀我们，是拦我们。因为他们知道，一旦真相揭开，后果不是我们能承受的。”
玄真子扶了扶灯柄，神识仍有滞涩。刚才残镜映出山门时，他识海中闪过一道黑影，像是有人站在观顶，俯视全山。那感觉只有一瞬，可他清楚记得，那不是幻觉。
“他们能干扰神识。”他低声道，“那面镜子里，有东西。”
萧云璃点头：“所以他们不急着动手。他们要我们自己停下。”
苏绾握紧断剑：“可师妹还在里面。”
“我知道。”萧云璃看向三条岔路，“但他们封了退路，就是逼我们选一条。”
她闭眼，心火沉入识海，指向烬墟方向。记忆如潮水涌来——焦土之上，她曾走过一条石道，道旁立着九根断柱，柱底刻着相同的火鸟符号。那条路的尽头，是一座石台，台面裂开一道缝，内有黑焰跳动。
她睁开眼，指向左侧通道。
“走这边。”
三人未动。
“你怎么确定？”卫无咎问。
“因为那条路，我在梦里走过三次。”她迈步，“每次走到尽头，都会听见一句话。”
“什么话？”
她脚步未停，声音随风传来。
“火起于心，焚者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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