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凤令在袖中震得发烫，萧云璃指尖刚触到令面，那倒篆符号便猛地一跳，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她站在主帐前，风从东南角卷来，带着一丝极细微的灵流紊乱——不是妖兽逼近，也不是阵法失衡，而是某种与心火同源的召唤，在血脉深处拉扯。
她没有迟疑，足尖一点，身形已掠出数丈。
沙地在脚下飞退，夜色压着营地边缘，那座废弃哨塔静静矗立，月光斜照其上，塔底阵盘轮廓隐约浮现。未及靠近，她便看见一道瘦削身影跪伏于地，十指银丝连向四周傀儡，可那些傀儡双目泛绿，肩甲微动，竟缓缓调转了矛头。
白无瑕。
她额头青筋暴起，嘴角不断渗出血丝，双手死死扣住阵盘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银丝在她掌心灼出焦痕，可她不肯松手。傀儡群已有三具转向散修防线，矛尖直指同袍后心。
萧云璃抬手，凤火凝刃出鞘，一刀斩断外围两具傀儡灵线。火刃切入银丝，发出“铮”一声脆响。第三具傀儡猛然回头，幽绿双目锁定她，手臂抬起，长矛疾刺而来。
她侧身避过，火刃再起，正要斩断最后一根外联灵线，却见白无瑕突然仰头，喉咙里挤出嘶哑声音：“别……别断！还撑得住——”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剧烈一颤，瞳孔瞬间泛起一层薄绿。下一瞬，她猛地睁眼，声音陡变，竟带着非人的冷意：“阵已归主，清剿逆修。”
萧云璃心头一紧——控魂符文彻底激活了。
远处裂谷传来低吼，妖兽群嗅到灵力波动，正自岩缝中涌出，前锋距此不过五十丈。若傀儡阵倒戈，散修防线将从内部撕裂。
她纵身跃至阵眼旁，掌心凝聚心火，欲强行切断主控灵线。可还未触及银丝，白无瑕忽然扭头，目光穿透夜色，直直盯住她。那一眼中，绿芒翻涌，可深处竟有一丝清明未灭。
“陛下……”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快……斩我灵根！”
萧云璃顿住。
“来不及了……它要夺阵……”白无瑕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阵盘上，银丝骤然绷直，“求你……动手！”
风掠过哨塔，卷起沙尘扑在阵盘上，发出细碎声响。
萧云璃抬手，火刃悬于主控灵线上方，却迟迟未落。
就在此刻，白无瑕双手猛然向内一收！
“咔啦——”
十指银丝齐齐崩断，血雾炸开，如红梅溅雪。她仰头发出一声嘶吼，声如裂帛：“我命由我，不由傀！”
话音未落，她反手抽出腰间短刃，狠狠刺入左肩灵枢穴，刀锋切入经络，硬生生剜断主控灵线。鲜血顺着刀柄流下，滴落在阵盘上，竟激起一圈微弱赤光。
四周傀儡双目绿芒瞬间熄灭，身躯僵直，轰然倒地。
萧云璃冲上前，单膝跪地，一把扶住她 collapsing 的身体。白无瑕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可嘴角竟微微扬起，像是笑了一下。
“阵……还在……”她喃喃道，“没让它毁……”
话未说完，人已昏死过去。
沙地震动，白千杀狂奔而至，铁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一眼看见妹妹肩头血洞，手中短刃尚插在伤口里，银丝残端如枯藤般垂落。他扑跪下来，一把将她抱起，声音发抖：“无瑕！醒醒！你说过不会走这一步的——”
他抬头瞪向萧云璃，独眼中怒火翻腾：“你为何不拦她？！她还能撑！你明明可以——”
“她自己断的。”萧云璃打断他，声音沉静，“若我不让她断，阵法就会倒戈，三十名散修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白千杀嘴唇颤抖，低头看着怀中妹妹苍白的脸，喉结上下滚动。他伸手抚过她额前乱发，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远处妖兽嘶吼逼近，前锋已入四十丈内。
萧云璃站起身，掌心覆上眉心赤纹，心火流转而出。她单膝跪回阵盘前，将掌心贴在白无瑕额上，低喝：“凤火不焚忠魂！”
心火如丝，缓缓渗入其经脉，稳住将散的神识。她能感觉到那缕微弱灵识仍在挣扎，不肯离去。
“撑住。”她低声说，“你还不能走。”
片刻后，白无瑕呼吸稍稳，虽仍昏迷，但气息不再溃散。
萧云璃起身，拔出凤火凝刃，刃尖点地，口中轻启古音：“鸣——”
清越之声震荡沙野，如凤唳穿云。
地面微颤，残阵共鸣。地底隐隐浮现轮廓——是历代散修战死后残留的灵影，手持兵刃，列阵而立。阵盘上浮现出淡淡赤纹，虽黯淡，却未熄灭。
白千杀抱着妹妹，抬头望着那重燃的阵光，铁面下呼吸渐渐沉重。他低头看着她肩头伤口，银丝已断，可那道凤凰纹烙印仍在微微发烫，与萧云璃心火遥相呼应。
“她从小就不服管。”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父亲说她是阵师之才，可她偏要学控傀。贺兰洲送来丹药时，她说那是毒，谁都不信。只有她一人躲进药炉废墟，想烧掉所有残方……他们抓住她，灌药，种咒，可她到现在，一根银丝都没为他们牵过。”
他抬起头，独眼盯着萧云璃：“可今天，她为了护阵，亲手把自己的路斩断了。”
萧云璃没有回答。她望着阵盘上那圈微弱赤光，知道这阵法还能撑一时，但主控已毁，灵线尽断，白无瑕即便醒来，也再无法操控傀儡。
但她保住了阵心。
她伸手取出血凤令，置于阵盘中央。令旗接触地面的刹那，倒篆符号微微一亮，竟与阵盘残纹产生共鸣。一道极细的赤线自令面延伸而出，连入阵基。
残阵光芒微涨。
白千杀看着这一幕，忽然道：“这令……不只是信物？”
萧云璃收回手：“它是钥匙。”
“开什么的？”
“开那些被埋葬的东西。”她望向远方裂谷，“比如，为什么贺兰洲非要控制散修傀儡？为什么偏偏选她？”
白千杀沉默片刻，低头看着妹妹脸上未干的血痕，缓缓道：“三年前，父亲临死前说过一句话——‘他们要的不是傀儡，是心’。”
萧云璃眼神一凝。
“当时我不懂。现在我想，或许他们想找一种能承受凤火而不焚的躯壳。”他握紧妹妹的手，“而她，是唯一活下来的试验品。”
风卷起沙尘，扑在阵盘上，又被残阵微光推开。
萧云璃俯身，指尖轻轻拂过白无瑕唇边血迹。那血沾在她指腹，温热未凉。
“你不是傀儡。”她低声说，“你是无瑕之诚。”
远处，妖兽前锋已逼近三十丈，嘶吼声震得沙土簌簌而落。
白千杀抱着妹妹，缓缓起身，脚步未动，却已有了决意。
萧云璃握紧凤火凝刃，立于阵心，目光扫过残阵与逼近的黑影。她将血凤令重新收入袖中，令面贴着手臂，热度不减。
夜风卷起她的凤袍，火纹在月下流转，如誓。
她抬起手，火刃指向敌阵。
刃尖一滴血落下，砸在阵盘上，晕开成一朵细小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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