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盘的热浪扑在脸上时，吴晨曦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根金线还悬在半空中，像烧红的铁丝，一端连着她的指尖，另一端扎进远处雪地里那块碎裂的冰碑。
她刚想抬手擦汗，左臂却猛地抽了一下，像是皮下有东西在爬。
“不对。”她低声说。
不是错觉。从手肘开始，皮肤正一点点变白，细密的鳞片顺着血管往外钻，边缘泛着淡淡的蓝光，像冬天湖面冻裂的纹路。
吴浩剑灵的身影一闪，挡在她面前，一掌按上沙盘边缘。冰蓝色的光芒荡开，原本安静悬浮的沙盘突然剧烈震动，表面裂出蛛网般的痕迹，每一道裂缝都渗出暗红的血丝。
“它醒了。”他声音低沉。
话音刚落，地面就裂了。
不是地震那种晃动，而是整片雪原像纸被撕开一样，裂出无数深不见底的口子。光丝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直冲天际。眨眼间，空中全是纵横交错的线——粗的、细的、金色的、发黑的，密密麻麻，压得人喘不过气。
宁红夜的枪尖缠上了几根线，整个人瞬间僵住，眼神空洞；顾清寒更惨，一条红线绕上脖子，皮肤立刻结霜，动弹不得。
“因果线暴走了。”吴浩剑灵语气凝重，“每一根线都带着一段命运碎片，谁碰谁疯。”
吴晨曦咬牙后退一步，却发现自己的影子没跟着动。低头一看，脚边不知何时缠上了三根灰白色的线，正顺着裤腿往上爬。她伸手去扯，指尖刚碰到，脑子里“轰”地炸开一幅画面——
十二个穿青衫的人围成一圈，手中全是噬魂剑，剑尖对准中间那个跪着的自己。
她猛地甩头，冷汗直冒。
这不是幻觉，是记忆。可她根本不记得这一幕。
“你在被同化。”吴浩剑灵一把抓住她肩膀，“沙盘认你当容器了，但它失控了，要把你变成它的核心。”
“那就关掉它！”她吼道。
“关不了。”他摇头，“封印已经解到六十层，规则反噬启动了。除非有人替它承担代价。”
“什么代价？”
他没回答。沙盘中央却浮出几个血红的大字，像是用刀刻上去的：**献祭心脉，重置规则。**
吴晨曦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忽然笑了：“所以……哥哥当年也是站在这里，看到这句话，然后跳进去的吧？”
吴浩剑灵沉默，缓缓松开了手。
风刮了起来，带着腥味。那些因果线开始蠕动，像活蛇般朝四周游走。远处雪堆里，一具冰傀尸体突然坐起，胸口黑符亮得刺眼，“砰”地炸开，化作一团灰雾。雾中伸出一只半透明的手，直扑沙盘而来。
“有人在抢！”吴浩剑灵拔剑，剑光横扫，将灰雾劈成两半，“玄冰螭的残识还在，她在趁乱回收碎片。”
“那就让她抢。”吴晨曦忽然往前迈了一步。
“你要干什么？”
“她想要因果实流？好啊。”她抬起左臂，任由冰鳞继续蔓延，“但我先给她塞点别的东西。”
说着，她猛地掐住左臂，指甲深深陷进皮肉，硬生生撕下一片带血的鳞甲。血滴落地的瞬间，沙盘嗡鸣加剧，所有因果线齐齐一颤。
她知道这是在玩命。噬魂剑体天生能吞噬因果，但现在这些线太杂太多，随便碰一根都能让人神志崩溃。可她也清楚，如果没人切断源头，这片雪原迟早会变成死地。
“你还记得试炼那天吗？”她一边走向沙盘，一边开口，“你说过，‘真正的掌控，是敢斩向自己’。”
吴浩剑灵皱眉：“你现在不是他。”
“但我是我。”她站在沙盘正下方，仰头望着漫天纷乱的光丝，“我不靠它预知未来，也不改命。我只做一件事——让它闭嘴。”
说完，她抽出噬魂剑，剑尖抵住心口。
“你疯了！”吴浩剑灵冲上来想拦，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身形晃了两下，几乎消散。
吴晨曦没回头。她深吸一口气，手腕一转，剑尖刺入胸口。
没有惨叫，只有一声闷响，仿佛体内有什么炸开了。鲜血顺着剑柄滑落，滴在沙盘上，“滋”地一声被迅速吸收。刹那间，所有暴走的因果线同时停滞，空中画面凝固。
她的意识沉了一下。
识海中，十二个持剑的“她”仍在围杀，可这一次，她没躲。她迎着剑锋走过去，一把抓住最前面那个“自己”的手腕，反手把剑插进了对方胸口。
幻象碎了。
现实中的沙盘也开始收缩，那些乱窜的光丝一根根缩回地面，裂痕缓缓愈合。唯有她左臂上的鳞片没有褪去，反而与血肉融合，形成一层半透明的护膜，泛着微弱蓝光。
她单膝跪地，捂着伤口，呼吸急促。
“你做了什么？”吴浩剑灵声音发紧。
“我把心魔之力全引到剑里了。”她咳了一声，嘴角溢血，“本来它要吞噬外界因果，现在改成吞我自己。平衡了。”
“你这是拿命填窟窿！”
“可它稳了。”她抬头，目光穿透风雪，“而且我看到了——刚才那一瞬，沙盘底层有个信号在跳，频率和玄冰螭的气息一样。她没走远，就在附近等着捡便宜。”
吴浩剑灵沉默片刻：“你现在这状态撑不了追击。”
“我不用撑。”她扶着剑慢慢站起来，“我只需要追。”
就在这时，远处暴风雪中，一道极细的光痕划过，像有人用刀在空中划了一笔。紧接着，一小块泛着金边的沙盘碎片从雪地里浮起，被无形力量卷走，消失在风中。
“她拿走了一角。”吴浩剑灵脸色变了，“那是记忆回溯模块的核心。”
“那就追。”吴晨曦迈出一步，脚步有些晃，但没停，“她以为偷块碎片就能逃？忘了这玩意儿现在跟我是一体的。”
她抬起左臂，鳞片在风中微微发亮，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我能感觉到它在哪。”
吴浩剑灵看着她背影，终于没再阻拦。
“记住，”他说，“一旦进入深层因果区，时间会乱。你可能前一秒在追她，下一秒就回到十年前。”
“没事。”她笑了笑，“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替别人收拾烂摊子了。”
她转身走进风雪，青衫背后洇开一大片血迹，左臂的鳞光随着步伐一闪一灭。每一步落下，雪地上都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很快又被风吹平。
吴浩剑灵站在原地，目送她渐行渐远，身影模糊成一个小点。
忽然，他察觉到一丝异样。
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正在变得透明，像阳光下的冰块，一点点融化。
他没动，也没喊。
只是把剑插进雪地，撑住身体。
风更大了。
吴晨曦走到雪原尽头时，看见前方地面裂开一道细缝，里面透出微弱金光。她蹲下身，伸手探进去，指尖刚触到那股能量流——
整条左臂猛然剧痛，鳞片全部竖起，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
她听见一个声音，很轻，像是从自己脑子里长出来的：
“你终于来了。”
她没缩手，反而用力一拽。
地缝骤然扩大，一道扭曲光影从中窜出，裹着那块沙盘碎片，直冲高空。
她抬头，看见那光影在云层下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她。
接着，它朝着北方一处空间褶皱飞去，速度快得惊人，却留下一条清晰轨迹，像是用血画出来的路。
吴晨曦站起身，抹掉脸上的雪水，低声说：
“想跑？那你得先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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