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没有带来压迫感，反而像是一句轻轻的询问，落在每个人心上。
吴晨曦的手停在半空中，却没有收回。她盯着那枚快要归位的虹彩晶体，眼神一点都没动摇。剑柄上的余音还在回荡，但这一次，她听出来了——这不是警告，也不是阻止，倒像是某种仪式最后的确认。
玄冰螭的残识已经完全融入她的意识里，这把剑，现在只听她的。刚才那一声“问”，更像是系统最后一次检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资格继承。
她嘴角微微扬起，眼里闪过一丝轻松。
“我当然确定。”她声音不大，却稳稳地穿过空间的震动，“都走到这儿了，总不能回头请它吃顿饭吧。”
话音刚落，她抬手，把晶体轻轻按进祭坛中央的凹槽。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扣合上。
紧接着，整座遗迹开始颤动，地面仿佛在往上顶。脚下的石砖裂开缝隙，黑金色的纹路从裂缝中爬出来，像血管一样迅速蔓延到整个大殿。穹顶上的符文一个个亮起，不再是乱闪，而是有节奏地跳动，好像在回应某种沉睡中的呼吸。
顾清寒站稳身子，右手搭在冰刃上，眉头皱紧：“不对劲……这不像启动，倒像是唤醒。”
陈晓琳扶着宁红夜后退两步，靠在一根还没结冰的柱子旁。她看着空中缓缓旋转的沙盘碎片，小声说：“以前没这么亮过。”
那些碎片正一片片拼合，边缘泛着银白色的光，每接上一块，空气就轻轻扭曲一下。等到最后一块归位，完整的因果沙盘浮在祭坛上方，直径三丈，表面映出九界的地形——山河颠倒，星辰错位，只有中心一点幽蓝光芒静静闪烁。
“那是……本源结晶？”陈晓琳眯起左眼，瞳孔里掠过一丝火光。
话还没说完，祭坛中间的柱体突然上升，一块通体透明、内部流动着光丝的菱形晶体缓缓升起。它不发光，却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暗淡。空气变得沉重，连呼吸都像在吞沙子。
吴晨曦往后退了半步，把剑横在胸前。
她没去碰，也没靠近。就在那一瞬间，她从结晶里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不是杀气，也不是规则之力，而是一种温柔的压迫感，就像小时候哥哥背着她走过雪原时，披风拂过脸颊的那种暖意。
“他还留了东西在这儿。”她低声说。
顾清寒听见了，没说话，只是把冰刃插进地面，双臂一展，寒气顺着地缝扩散，在祭坛四周凝出八根冰柱。每根冰柱顶端浮起一道符印，组成最基础的防御阵。
“别大意。”她说，“越安静的时候，越容易出事。”
陈晓琳点点头，指尖燃起一缕残火，绕着手腕转了一圈，然后按进宁红夜后背。后者身体一颤，眼皮抖了抖，但还是没醒。
“她撑得住。”陈晓琳说，“火种稳住了，就是耗得有点多。”
宁红夜手腕上的银白印记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遥远的东西轻轻拉了一下。
没人注意到。
直到祭坛第九层阶梯全部亮起，黑金高台彻底升起，整个空间忽然静了一瞬——
然后，裂开了。
不是地震，也不是爆炸。是空间本身像纸一样被撕开一道口子，从头顶直劈到地底，横贯百丈。裂缝边缘没有光，也没有黑暗，只有一种让人难受的扭曲感，仿佛视线都被掰弯了。
从中飘出来的，是金属锈蚀的味道，混着一种高频的嗡鸣声。
一个身影从裂缝里走了出来。
十丈高，全身暗银色合金，脸上戴着刻有轮回纹的面具，右臂延伸成炮管，左胸嵌着一颗跳动的赤红核心。每走一步，地面就陷下三寸，冰层崩裂，符文熄灭。
顾清寒立刻调整冰柱方向，缩小防御圈，护住本源结晶。
陈晓琳一把将宁红夜拽到身后，焚天雀的残火缠上双臂，随时准备爆发。
吴晨曦没动。
她看着那个机械首领走到离祭坛三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对方没说话，但胸口的核心突然加快跳动，频率竟然和沙盘投影里的某段因果线一模一样。
她明白了。
“你们复制了我的推演路径。”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空间的震颤，“不只是剑招，连因果逻辑都抄了？”
机械首领依旧沉默。
但她能感觉到，沙盘正在尝试推演它的下一步。三秒后，投影出现——一条极短的因果线，起点是她自己，终点是机械首领的炮口，线上写着三个字：“非时之敌”。
下一秒，整条线碎了。
沙盘轻轻晃动，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不在命运轨迹上？”吴晨曦冷笑，“装神弄鬼也得有个限度。你要是真超脱因果，就不会专挑这时候出来拦路。”
她往前踏出一步，剑尖点地。
“你是等祭坛启动才出现的，说明你依赖这个仪式。你是‘结果’，不是‘原因’。”
机械首领终于有了反应——右臂炮管缓缓抬起，对准祭坛中央的本源结晶。
吴晨曦没躲，反而把剑往地上又压了半寸。
“来啊。”她说，“打不过也得打。我哥当年能把自己捅个对穿，我也能跟你同归于尽。”
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清寒咬破舌尖，逼自己保持清醒。她知道这种压迫感意味着什么——对面不是普通敌人，是能影响法则的存在。但她还是拔出了冰刃，横在身前。
“左边交给我。”她对陈晓琳说。
“右边归我。”陈晓琳回道，“中间那玩意儿，敢靠近宁红夜试试。”
宁红夜还在昏迷，可她手腕上的银白印记突然剧烈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拽了一下。她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
“……序列。”
机械首领胸口的核心猛然一缩，随即剧烈膨胀，心跳节奏被打乱。
吴晨曦心头一震。
她想起来了。
上一次听到“序列”这个词，是在机械弑神者残骸区，宁红夜觉醒火种时，耳边响起的低语：“归来……序列终章。”
那时候她以为是林逸的声音。
现在看来，更像是某种程序指令。
“你们俩……有关系？”她盯着机械首领，语气变了，“她不是容器，是钥匙？”
对方没回答。
但它的右臂炮管开始充能，幽蓝电流在表面游走，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吴晨曦抬手，因果巨剑横扫一圈，时空屏障瞬间成型，挡在祭坛前方。沙盘再次尝试推演，可刚浮现一半的因果链就被一股力量直接抹除，只剩下一个不断重复的警告：
“非时之敌，不在命轨。”
“烦死了。”她骂了一句，“就不能好好打一架？”
她正要催动噬魂剑体强行锁定对方行动轨迹，忽然察觉到背后不对劲。
宁红夜的手腕，正对着机械首领的胸口核心，两者之间，竟有一丝极细的红色光丝若隐若现。
像是连接，又像是共鸣。
“陈晓琳！”她吼，“把她拉远点！”
陈晓琳反应极快，一把抱住宁红夜往后拖。可就在她们移动的瞬间，机械首领的炮口骤然爆发——
一道幽蓝光束轰击在时空屏障上。
没有爆炸。
没有冲击。
只有无声的侵蚀。
屏障像糖霜遇水，一点点融化，边缘卷曲、剥落，露出后面越来越近的炮口。
吴晨曦咬牙，全力维持屏障，额头渗出血珠。她知道这招撑不了多久。
“顾清寒！”她喊，“打断它充能！”
顾清寒早已蓄力，双手结印，八根冰柱同时爆裂，寒气化作千根冰刺，暴雨般射向机械首领关节处。
可那些冰刺在离它身体三尺时，全部停住，像是撞上了无形墙，随后寸寸粉碎。
机械首领的脚步没停。
它继续前进，炮口始终锁定祭坛中心。
吴晨曦知道，再这样下去，屏障必破。
她猛地抬头，看向空中悬浮的完整沙盘。
“最后一次推演。”她低声说，“不管代价是什么。”
她闭上眼，识海深处，噬魂剑体全面激活，精血之力翻涌沸腾。沙盘开始飞速旋转，因果线如蛛网般铺开，试图捕捉对方真正的弱点。
一秒。
两秒。
第三秒，一条全新的因果链浮现——
起点：宁红夜手腕印记
终点：机械首领胸口核心
中间标注：同步率97.3%，指令源待确认
还没来得及细看，整条链轰然断裂。
沙盘剧烈震颤，表面出现一道裂痕。
吴晨曦喷出一口血，跪倒在地。
但她看清了。
她抬起头，死死盯着机械首领，嘴角咧开，带血的笑容既狰狞又释然。
“原来你不是来抢本源的。”她说，“你是来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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