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的时间仿佛被拉长到了永恒，又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在这里，时间失去了意义。所有的感觉都被抽离，意识像是漂浮在无边的虚空里，像一粒微小的尘埃，卷进了一场看不见尽头的风暴。吴晨曦感觉自己正穿过一层奇怪的屏障，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她的身体一次次崩解，又一次次重组，每一次重组都让她觉得自己快要彻底消散了。
她不知道其他人还在不在，也不知道那道红光有没有带他们一起走。
直到某一刻——
那种失重感突然消失了。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接住了，但不是柔软的土地，而是一张冰冷坚硬的金属网。铁网的边缘带着锯齿般的倒钩，轻轻一碰就刺破皮肤，渗出血珠。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手指用力到发白，仿佛只有这个动作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几道暗红色的光在缓缓移动，像机械生物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
“谁……”陈晓琳刚开口，声音就被一股刺骨的寒气堵了回去。她左眼蒙着一层灰雾，右眼勉强看清前方——一根手臂粗的玄铁链从地底钻出，缠上她的脚踝，“咔”的一声锁死了。
紧接着，其他人也陆续被锁住。
铁链贴上皮肤的瞬间就开始结冰，像有生命一样顺着血脉往身体里爬。顾清寒闷哼一声，想运功驱寒，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真气早就耗尽了。宁红夜反应最快，抬手就想用枪砸断铁链，可枪还没举起来，三条铁链“嗖”地缠上她的手腕和肩膀，直接把她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最惨的是林逸。
他一直没醒，九把剑悬浮在他背后，嗡嗡作响，像是在抗拒某种压迫。一条特别粗的铁链直接穿过了他的肩胛骨下方，把他吊起半尺高，鲜血顺着锁链一滴滴落下，掉进海底淤泥里，悄无声息。
“这玩意儿……吃人？”宁红夜咬牙挣扎，结果铁链立刻收紧，勒进皮肉，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没人回应。
因为那些红光动了。
五六个机械体从黑暗深处走出来，步伐整齐，关节发出低沉的“咔哒”声。它们没有脸，脑袋是光滑的金属壳，只在眼睛的位置嵌着两颗猩红的晶石。胸口中央有个圆形凹槽，里面缓缓旋转着一团青灰色的能量核心。
吴晨曦盯着为首的机械，忽然识海一阵剧痛。
沙盘残影再次浮现，摇晃得像风中残烛。她知道代价——每次强行推演都会加速她的崩溃，但现在根本没得选。她咬破舌尖，将一口血喷在剑柄上，嘶声道：“看它胸口！”
话音刚落，沙盘投出一道虚影，直指机械首领的心口核心。
就在那一瞬，一个名字猛地炸进她脑海：**永夜圣子**。
不是记忆，也不是幻觉，而是像血脉深处被唤醒的烙印，像是命中注定的程序启动了。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那能量核心里，竟然藏着永夜圣子的气息！
“林逸！”她猛地转头，“压住你的剑！别让它们认出来！”
林逸睫毛微微颤动，没睁眼，额头却裂开一道细缝，鲜血不断流出。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像在和什么无形的东西搏斗。背后的九把剑剧烈震颤，互相碰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机械首领停下了。
它缓缓抬起手掌，掌心向上，胸口的核心开始加速旋转，表面浮现出一道模糊纹路——漆黑如墨，形状像火焰，正是永夜神殿的标志。
“靠。”宁红夜低声骂了一句，“合着咱们这是闯进自家祖坟了？”
吴晨曦没理她，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沙盘上。她清楚时间不多了，这种透支生命的推演撑不了多久。她闭上眼，把最后一丝灵力灌进识海，沙盘残影猛地一亮，三根因果线在她脑海中闪现——
**七息之后，所有囚笼将合并成封闭牢笼，彻底断绝逃生可能。**
她睁开眼，声音沙哑得不像人类：“七息内，要么破链，要么等死。”
陈晓琳听到了。
她毫不犹豫，右手猛拍地面，掌心爆开一团七彩火焰。焚天雀之火顺着岩层蔓延，直扑最近的铁链接合处。火舌碰到玄铁的瞬间，铁链发出尖锐的“滋”声，表面开始泛红、软化。
“快成了！”她低吼。
可下一秒，机械首领猛然转身，嘴部裂开一道缝隙，喷出一股黑气。
那不是普通的寒流，而像活物一样的能量体，像毒蛇般卷住火焰，瞬间冻结。七彩火团凝固在半空，变成一块冰晶，“啪”地碎裂。
寒气余波扫过陈晓琳左臂，从肩膀到手肘，整条胳膊结满黑冰，关节僵死，动都不能动。她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靠右手撑着才没完全倒下。
“你这家伙……”她喘着粗气，牙齿打颤，“还会制冷？”
宁红夜眼神一变。
她一直盯着机械的动作，发现那股黑气喷出前，首领脖子位置闪过一丝极短暂的蓝光，几乎难以察觉。她眯起眼，低声传音：“那家伙……有延迟。每次出手前，脖子那儿会闪一下。”
吴晨曦听见了。
她没回应，而是再次催动沙盘，这次不再推演敌人行动，而是反向追溯——为什么这些机械能识别林逸？为什么永夜圣子的气息会被复制？
画面一闪。
她看到一座深埋地底的熔炉，无数机械躯体排列其中，正被注入某种黑色液体。液体的源头是一具悬浮的尸体——苍白瘦削，眉心有一道火焰状疤痕。
永夜圣子。
可那具身体……明明已经死去多年。
“不是复制。”她喃喃道，“是回收。”
顾清寒靠在铁笼边，虽然动不了，但脑子一直在转。听到这话，她忽然开口：“它们用死人的力量，造活的兵器？”
“不止。”吴晨曦冷笑，“是拿死人的执念当钥匙，开活人的锁。”
话音未落，机械首领胸口的核心再度亮起，永夜纹章的虚影扩散开来，周围四个机械的眼睛同步转红，开始列阵。
囚笼外壁浮现出古老符文，一圈圈蔓延，正在构建镇压结界。
“来不及了。”宁红夜盯着那道蓝光，手悄悄摸向腰间暗袋，“再不动手，咱们就得在这儿当标本。”
她突然暴起。
枪不能用了，但她还藏着一样东西——一枚从旧战场捡来的雷火钉。她甩手掷出，直取机械首领的颈部关节。
钉子撞上蓝光闪现的瞬间，轰然爆炸。
冲击波震得空间颤抖，三个机械踉跄后退，系统出现短暂紊乱。陈晓琳抓住机会，右手猛拍地面，最后一缕焚天雀之火窜出，烧向自己左臂的黑冰。
火与冰相撞，发出长长的“嗤”响。
冰裂开一道缝，她趁势抽手，整条胳膊脱困，但皮肤已经发黑，指尖没了知觉。
“谢了。”她喘着气看向宁红夜。
宁红夜咧嘴一笑，还没说话，脸色骤变。
她看见机械首领站起来了。
头部受损，金属外壳裂开，可那双红眼更加炽烈。它缓缓抬起手，掌心对准林逸。
胸口核心旋转到极限，青灰色能量压缩成一点，即将引爆。
“它要炸林逸！”顾清寒惊呼。
吴晨曦反应最快。
她把剑柄狠狠插进地面，双手结印，将残存的剑意全部灌入沙盘。残影剧烈震颤，终于投出一条新的因果线——
如果林逸死了，九剑失控，能量反冲会摧毁三分之一的机械体，但剩下的会立刻启动自毁程序，引爆深海地核，引发连锁崩塌。
“不能让他死。”她咬牙，“也不能让它炸。”
宁红夜已经冲了上去。
她没有武器，就用自己的身体当盾牌。整个人撞向机械首领，同时一脚踹在林逸悬空的腿上。林逸被踢偏半尺，刚好躲过能量束的正面轰击。
青灰光柱擦肩而过，轰在海底岩层上，炸出一个深坑，岩浆混着海水蒸腾翻滚。
机械首领被撞退两步，宁红夜也摔在地上，肋骨估计断了。她咳出一口血，抬头看着那机械再次抬手，知道下一击躲不过去了。
“吴晨曦！”她怒吼，“你还剩几次推演？”
吴晨曦没回答。
她盯着沙盘残影，手指一根根裂开，渗出血丝。她知道，再用一次，可能就是最后一次。
可她还是抬起了手。
剑柄上的玄冰宝石早已熄灭，但她仍把它按在额头上，像小时候哥哥教的那样，用血去唤醒剑意。
“来吧。”她闭上双眼，“让我看看……你到底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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