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晨曦冲进裂缝的那一刻，陈晓琳的手抖了一下。
她站在原地，火凤虚影在身后微微颤动，像被风吹歪的烛火。她没喊，也没追上去。她知道追了也没用。
那道裂缝合拢得很快，像是从没裂开过。可空气里还残留着一股热流，顺着她的手臂往上爬，烧得手腕上的永夜印记发烫。
“她进去了。”宁红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冷得像冰渣子，“一个人。”
陈晓琳没看她，只盯着那片空荡荡的虚空。她咬了下嘴唇，忽然抬手，一把抓向自己心口。
青鸾翎从胸口抽出，带着血丝。她不管，直接把它按进火凤核心的位置。翎羽一碰上火焰，立刻烧了起来，颜色从青转红，再变黑，最后爆成一片金红交织的光。
“你疯了？”宁红夜皱眉，“那是你的本命灵物！”
“我不疯。”陈晓琳冷笑，“我只是不想等死。”
话音落下，她猛地跃起，整个人骑上火凤背脊。火凤长鸣一声，双翼展开，直冲星海中央那团纠缠不休的因果锁链。
锁链还在动，像活的一样，在空中盘绕扭曲。火凤撞上去的瞬间，整片空间震了一下。
没有爆炸，也没有碎裂声。但陈晓琳感觉自己的魂灯被狠狠扯了一把，眼前发黑，左眼一阵刺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来。
可她没松手。
火凤的尾羽扫过锁链表面，忽然间，一道光幕从虚空中浮现出来。
那是一幅图。
流动的、不断变化的图。上面布满光斑，有的亮，有的暗，像星空，又像地图。图中央写着四个字：**九界罪孽图谱**。
宁红夜瞳孔一缩。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不是普通的分布图。每一个亮点都代表一个生灵，颜色越深，罪孽越重。而大片大片的黑色区域，集中在人类修真王朝和各大宗门所在的位置。
反倒是机械军团所在的区块，几乎是一片空白。
“这不可能。”她低声说，“我们屠过城，毁过国，杀过无数人……怎么会……一点罪都没有？”
陈晓琳喘着气，靠在火凤背上，声音沙哑：“你觉得不可能，但它就在那儿。”
她抬起手，指着图谱边缘一处微弱的红点：“你看那边，那个编号w-07的机械体，刚才还缠着因果线。它死了，但它的罪孽值是零。”
“而人类那边呢？”宁红夜盯着另一块区域，“一个普通修士，随便动个念头算计同门，就能点亮一片黑斑。”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这时，图谱忽然抖了一下。
一道黑光从中心射出，直奔她们而来。
陈晓琳反应极快，操控火凤侧身闪避。黑光擦过翅膀，火凤哀鸣一声，羽毛大片脱落，露出底下焦黑的骨架。
宁红夜同时后退，额头火种核心剧烈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黑光落地，炸开。
不是烟，也不是火。是一群东西——由黑雾凝成的人形，面目模糊，却带着熟悉的气息。
其中一个扑向宁红夜。
她看清了那张脸。
是她下令摧毁的第七城主，临死前跪在地上求饶的样子。她记得，当时她没心软，一剑斩下了他的头。
可现在，这个怨灵正掐着她的脖子，嘴里发出低语：“你说要重建秩序，可你只是换了一批人杀。”
另一个怨灵冲向陈晓琳。
那是她曾经误伤的师姐，因为情蛊发作，她在失控中割开了对方的喉咙。那天晚上，她抱着尸体哭了很久。
怨灵冷笑：“你说你是受害者，可你杀了我，连道歉都不敢当面说。”
更多怨灵出现。
有吴浩没能救下的师门弟子，有林逸亲手处决的叛徒，甚至还有早已死去的初代剑尊残念所化之物。
它们不是幻象。
每一击都真实存在。寒气、毒雾、刀光，全都打在肉身上。
陈晓琳被逼到角落，火凤只剩半边翅膀还能扇动。她靠着一块冰晶撑住身体，嘴里全是血腥味。
宁红夜也好不到哪去。她的战甲裂了三道口子，手臂被划开，血顺着指尖滴落。她死死盯着那些怨灵，声音发颤：“这些……都是我们的过去？”
“不是过去。”一个声音响起。
吴浩来了。
他从祭坛方向疾冲而来，冰魄剑在手，剑身泛着冷光。他一剑劈向最近的怨灵，寒气瞬间蔓延，将那东西冻成冰雕。
咔嚓一声，冰雕碎裂。
可下一秒，又有新的怨灵从黑雾中钻出。
吴浩眉头紧皱，挥剑再斩。这一次，他用了碎星剑意，寒气覆盖百丈范围，将大片怨灵冻结。
可就在他收剑的刹那，剑身发出一声脆响。
一道裂痕，从剑尖延伸到剑柄。
他低头看着那道裂痕，眼神变了。
“不对劲。”他说，“这些怨灵带的是罪孽污浊，冰魄剑承受不了太久。”
宁红夜咳了一口血，扶着断裂的武器站直：“所以怎么办？总不能让它们一个个把我们扒皮抽魂吧？”
“问题不在它们。”陈晓琳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在图谱。”
三人同时抬头。
那幅“九界罪孽图谱”还在空中飘着，虽然已经暗淡，但轮廓清晰。黑光是从它里面射出来的，怨灵也是从那里生成的。
“它是活的。”陈晓琳说，“它不只是记录罪孽，它还能把罪孽变成攻击手段。”
“也就是说……”宁红夜眯起眼，“只要图谱存在，我们就永远会被自己的过去杀死。”
吴浩握紧剑柄，指节发白：“那就毁了它。”
他抬脚往前走，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霜痕。可刚走出十步，空中锁链忽然剧烈晃动。
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由无数细线缠绕而成，看不出五官，声音像是很多人一起说话：“你们以为……罪孽是假的？”
是因果枷锁者。
它这次不再是背景般的存在，而是真正显形了。
“你们做的每一件事，都留下了痕迹。”它说，“杀一人，结一怨；欺一人，积一债。你们逃不掉，也洗不清。”
陈晓琳冷笑：“那你呢？你凭什么审判我们？你自己就是靠这些罪孽活着的吧？”
因果枷锁者沉默了一瞬。
然后，它抬起手。
图谱猛然膨胀，光芒暴涨。
所有怨灵同时转身，齐齐扑向三人。
吴浩横剑挡在前方，冰魄剑全力释放寒气。宁红夜咬牙启动火种核心，掌心凝聚出一团赤红能量。陈晓琳则将最后一丝魂力注入火凤残躯，让它喷出一道灼热火流。
三股力量撞在一起，形成短暂屏障。
可屏障只撑了三秒。
第一道怨灵破防，爪子抓向吴浩的脸。
他偏头躲过，肩膀却被划出三道深痕，血立刻涌了出来。
第二道扑向宁红夜，直接钻进她胸口。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火种核心忽明忽暗。
第三道冲向陈晓琳，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她挣扎着，手指抠进对方手腕，却发现那根本不是实体，而是由纯粹的负面记忆凝成的。
她听见自己当年说的话：“只要能活下去，谁在乎手段？”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时的自言自语。
她闭上眼，不再抵抗。
就在怨灵即将把她拖入黑暗时，冰魄剑的剑尖突然穿透了它的头颅。
吴浩站在她面前，呼吸沉重，右臂的冰鳞大片剥落，露出底下渗血的皮肤。
“还没完。”他说。
他把剑插进地面，双手结印，引动体内残存的碎星剑意。
寒气以他为中心扩散，再次冻结大片怨灵。
可剑身的裂痕，已经蔓延到一半。
他抬头看向图谱，眼神坚定。
“如果罪孽能具现……那真相也能。”
宁红夜趴在地上，抬头看他，声音微弱：“你说什么？”
他没回答。
只是抬起手，指向图谱最暗的那一块区域——人类王朝的核心地带。
“那里。”他说，“藏着真正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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