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先是沉甸甸的黑,裹着人往下坠,像掉进了没底的墨缸。
后来那黑里头便有了光怪陆离的影。
鹤元劫看见自己飘在天上,脚下是蝼蚁般的铁甲军,潮水似的涌,把那点淡金色的剑网啃得七零八落。
他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烧得五脏六腑疼。
念头只是一动,天穹便裂开了口子,无数柄漆黑巨剑,大得像倾塌的房梁,带着呜咽的风声,密密麻麻钉下来!
“噗!噗!噗!”
声响沉闷,像快刀切进厚厚的棉褥。
铁甲军那坚硬的壳,在巨剑下酥脆得像晒干的泥胚,一碰就碎。
爆炸声不绝于耳,简直比过年的鼓乐齐鸣还振奋人心。
那头掀翻了泰坦之墙、搅得天翻地覆的铁甲巨蛇,正昂着狰狞的头颅嘶鸣,熔岩般的独眼扫荡着溃逃的人群。
一柄尤为巨大的黑剑,如同判官掷下的令签,自九霄云外贯下,精准地凿穿它的脑袋,将它那山岳般的躯体死死钉在大地上!
蛇躯疯狂扭动,刮起腥风,拍得地动山摇,却再也挣脱不开那柄审判之剑。
他飘在空中,看着这一切。
心里那股火烧得更旺,却奇异地不觉得痛快,只余一片冰冷的空虚。
这力量来得轻易,像假的一样。
念头再转,无尽的疲倦如同冰水泼头浇下。
黑暗重新合拢,温柔又霸道地淹没了所有知觉。
【指挥官过度疲惫,星辰系统引导进入睡眠状态】
不知睡了多久,像是一瞬,又像过了百年。
嘈杂的声音隔着水传进来,嗡嗡的,听不真切。
渐渐清晰了,是风声?还是……人语?
眼皮重得很,费了老大力气才掀开一条缝。
晨光有些刺眼,眯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头顶是陌生的精致天花板,檀木雕着繁复的花样,空气里浮着淡淡的、好闻的熏香,不是军营里汗臭和铁锈混杂的味道。
身下是极软的床铺,铺着光滑的丝褥,陷在里面,像躺在云堆里。
他试着动动手指,一阵虚脱的酸软感传来,喉咙干得发紧,想咳嗽,却牵得颈间一阵钝痛。
他偏过头,打量这屋子。
墙上垒了个小小的壁炉,炉膛里有松木柴的灰烬。
地上铺着厚实的兽皮毯,一张宽大的书桌,一把看起来就很舒适的软椅,桌上烛台明亮,旁边还摆着个造型古朴的铜香炉,飘着极淡的檀香。角落里还有个小小的书架。
这间屋子他来过……
是南荣世子那讲究人的房间没错。
目光落下,定在床沿。
御国千雪趴在那儿,像是睡着了。
银色的长发铺散开,有些凌乱,几缕沾在她白皙的脸颊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长睫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平日里那点刻薄的、慵懒的、或假笑的神气全不见了,睡颜静得像一尊玉雕,只是眉心微微蹙着,像拢着化不开的愁。
鹤元劫看得有些发怔。
心头那点死灰般的空虚里,像是被投进一颗小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
人这个长相,真是没处说理去。
生得这样好,便是睡着了,也让人移不开眼。
喜欢上了,她那些刁钻古怪、喜怒无常的性子,好像也都成了镶在美玉上的独特纹路,恼人,又勾着人想去琢磨。
唉……无数次在内心里警告自己,奈何没出息……
自己是真陷进去了。
正胡思乱想,门“吱呀”一声轻响。
鹤雨纯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脚步放得极轻。
一抬眼,正对上鹤元劫睁开的眼睛。
盆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热水泼了一地。
“哥——!”
雨纯妹妹像是被钉在原地,愣了一瞬,绿眼睛猛地红了,眼泪断线珠子似的滚下来,扑到床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吓死我们了……我还以为……”话没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她张开手臂就要抱过来。
几乎是同时,床沿趴着的那人猛地惊醒!
像是身体里绷着一根极紧的弦,瞬间弹起!
动作快得只剩一道银影,抢先一步,整个人几乎覆在鹤元劫身上,手臂环住他的肩背,将他密密实实地圈进自己怀里。
一股冷冽的、混着淡淡血腥和药味的香气瞬间将鹤元劫包裹。
鹤雨纯扑了个空,看着御国千雪那近乎护食般的姿态,愣了一下,随即破涕为笑,连忙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泪和水渍:“哥,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去叫大家过来!”说着,转身就往外跑,脚步轻快了许多。
鹤元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弄得僵住。脸颊隔着薄薄的寝衣,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热和细微的颤抖。
脸腾地一下红透,热意直冲耳根。
这……这太近了……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但每一次都……
紧张。
御国千雪却不管这些。
她稍稍退开一点,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她。
冰蓝的眸子像是被水洗过,清亮得骇人,里面翻涌着太多鹤元劫看不懂的情绪,紧张、恐惧、探究,还有一丝……疯狂?
她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一直看到他魂魄深处去。
脸慢慢凑近,呼吸拂在他脸上,带着点凉意。
鹤元劫心跳如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脑子里一团浆糊,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
预想中的柔软并未落下。
“啪。”
一声不轻不重的脆响。
脸颊上挨了一下,力道不大,却足够让他懵住。
他愕然睁开眼,捂着脸,刚想开口问“你干嘛打人?”。
却见御国千雪仍是捧着他的脸,方才那点疯狂褪去,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滚落下来,砸在他脸上,滚烫。
她嘴唇微微哆嗦着,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一个梦,带着难以置信的小心翼翼:
“……是你吗?”她问,眼泪流得更凶,“你真的……回来了?”
鹤元劫看着她的眼泪,那点懵懂和羞涩瞬间被更汹涌的情绪冲散。
他愣了片刻,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厉害:
“嗯。”他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笑着轻声说,“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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