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岚历,八百二十年,五月一日。
暮春的风裹着焦土和新生草芽的混合气味,吹过残破的守望古城。
仗,总算是彻底打完了。
简易的天穹剑网已然支棱起来,杂牌军看门人到处都是,还有墙的地方就站墙上,像南区这种墙破坏严重的就站在地上。反正这剑网是必须得弄……
淡金色的光膜比从前薄脆许多,嗡鸣声也显得有气无力,但总归是重新撑起了这片天。
“剑神”御国千夜终得稍歇,回了皇城元帅府静养。这些日子以一人之力替代剑网,损耗非同小可。
这月余,全国上下杂事纷纷。
先说“人”。
死的人太多,兵丁、百姓,抚恤金和赈灾粮款陆续下发,截止到五月一日已经完成多半了。
再说“墙”。
东区泰坦之墙垮塌最严重处,用巨石和熔化的铁水勉强糊弄起来,像个打了无数补丁的破袄,看着悬乎,好歹堵住了缺口。
北区被巨蛇撞破的墙也很长,修补起来也费劲,最后还是鹤元劫召唤来的那几柄插在地上的黑色巨剑派上了用场——工匠们发现这黑疙瘩坚硬无比,虽然重但力工们有剑意强化,齐心协力是可以搬动的。
工匠以其为骨,浇筑金属,围起巨石,反倒成了最牢固的一段新墙。
这事传开,百姓皆道天降神物护佑天岚。
当然,随着天降巨剑的事情传播,鹤元劫这个名字,在四月下旬便通过《天岚日报》彻底传遍了街头巷尾。
报上文字语焉不详,只说这一能人异士,名为鹤元劫,“归墟男爵”,“天岚最貌美的女孩”御国千雪之夫君,“剑神”的妹夫。其临危受命,身为守望者包围北区,召唤天外神剑,击败巨蛇,力挽狂澜。
旁边还配了幅模糊的画像,人影绰约,看不真切面容,但“鹤元劫”三字和“守望者”、“归墟男爵”等等的名头却是实实在在印了上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茶楼酒肆,田间地头,都在议论这横空出世的少年英雄。
这消息自然早已传到了年轻皇帝钟离天晟的龙案上。
钟离天晟皇帝捻着纸张边缘,嘴角噙着丝玩味的笑:“鹤元劫……朕记得这个名字。御国公叔家的那位姑爷,元帅大人的妹夫。有点意思。待朕得空,须得好好会一会这位能人异士。”
战后叙功,鹤元劫及守望者军团残存的百十号人,皆得了一等功勋章,还有每人五两黄金。
这是鹤元劫得的第二枚了,黄铜镶着银边,这枚勋章跟上一枚感觉不一样,沉甸甸的。
至于,元宝的分量……
鹤元劫早已经不缺钱了,但还是仔细收起来。
皇帝陛下金口又开,鹤元劫功劳太大,原“归墟男爵”鹤元劫,晋为“归墟侯爵”,令牌也更换了。
烈火云依因战功卓着,其父烈火老伯爵沾光晋为侯爵,她本人则受封为“世女”,只待老侯爷百年之后,便是天岚罕有的女侯爷了。
四月二十几日,鲁德龙大将军上了辞呈。
这粗豪的汉子,此一战折了太多老兄弟,尤其麦敌客的阵亡对他打击很大,两人是拜把子的兄弟。
鲁大将军的心气仿佛也跟着魂灵们一并去了。
燕佐也没多挽留他,在燕佐看来,他这样的状态也难以继续战斗了。而且他这种鲁莽的性格,也不适合统领守望者,不过如今天岚缺人恐怕皇帝不会同意……
但没想到皇帝竟准了。
皇帝未加苛责,鲁德龙终日酗酒的消息,早非秘闻。皇帝许是念其旧功,许是觉其颓态已不堪再用。
加之战死的“巾帼将军”祝凛凛、“矮霸王”麦敌客,五大将军去其三,朝廷武备,顿时空悬大半。
月底,为祝凛凛与麦敌客举行了国葬。
白幡如霜,棺椁沉重,送葬的队伍从皇城排出十里,哀声动地。
百姓自发沿途跪送,哭声不绝。
转眼五月五日。
这一日,天光刺眼。
守望古城却依旧沉浸在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静默里。
众人刚用过午饭,三三两两歇着。
鹤元劫正拿着块软布,细细擦拭归墟墨羽宽厚的剑身。
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自己多了很多“身外之物”,更高的爵位、更多的月银、铺天盖地的名气……
说实话,他之前可能多少在乎这些,可自打有了“星辰系统”,他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宏伟力量的感觉。
与这种感觉相比,其它的身外之物,似乎都轻飘飘的……
因为只要有力量在……
可以得到任何东西。
御国千雪在一旁看着他擦剑,身子突然靠过来,粉唇凑到他耳畔:“呀……侯爵大人,这剑都快盘出包浆了,想什么呢?”
鹤元劫脸一红:“……我在想……力量这个东西实在是神奇。”鹤元劫对千雪向来实话实说,“自从我有了‘星辰系统’,好多东西我都不太在乎了,比如说金钱啊、爵位啊……”
“那……我呢?”
“你……”鹤元劫脸发胀,眼神有点躲闪。
御国千雪故作出一丝妩媚的笑,“傻样儿,‘星辰系统’都治不了你的花花肠子!”
鹤雨纯和皇甫逸尘在角落不知低声说着什么,总之俩人都脸红。
烈火云依擦拭着她的长刀,南荣宗象在一边说风凉话:“咳……没想到烈火世女还亲自擦刀?”
“本姑娘真是给你脸了!”
俩人互相调侃起来……
南区三杰,吴怀志、麻东岳、何正桃凑在一起分食一包果干。明哲捧着本书,却久久未翻一页。一正圆大师在一边打坐,戒刀放在一边,闭目养神。
燕佐倚在远处的门框上,时而抬头仰望简易的天穹剑网,时而瞥一眼鹤元劫。
燕佐心中的谜题还没解开,他深知鹤元劫身上的秘密牵扯重大,但也不能贸然做出些行动,毕竟有一点现在能确定,不管鹤元劫隐瞒着什么,他是自己人,不是敌人。
现在剑网又支起来了,也不方便让鹤元劫施展他的能力,只能等出剑网的时候了……
忽听得古城外马蹄声疾,銮铃清脆。
一身着皇家卫鲜明铠甲的骑士手捧明黄卷轴径直闯入这残破之地。
“圣旨到——归墟侯爵鹤元劫接旨——!”
内官尖利的嗓音划破了古城的宁静。
众人皆是一怔,纷纷起身。
鹤元劫放下剑,有些茫然地上前,撩风衣单膝跪倒。
其余人等也呼啦啦跪了一片。
皇家卫展开圣旨,朗声诵读。
文辞骈俪,大抵是称颂鹤元劫忠勇无双,于天岚危难之际挽狂澜于既倒,立下不世之功,特任命为“守望者大将军”,为守望者兵团“一级统帅”。
旨意最后道:“钦此。着鹤元劫明日入皇城面圣,不得有误!”
圣旨念罢,古城内外一片死寂。
跪着的众人,反应各不相同。
御国千雪单膝跪在鹤元劫身侧,垂着头,银发遮住了侧脸,看不清表情,只瞧见她搁在膝上的手,指节微微蜷缩了一下……
她深知这个“一级统帅”的分量,不过皇帝是怎么了,没见到人就敢封他为大将军。
鹤雨纯猛地抬起头,绿眸里满是惊喜与难以置信,看向哥哥的背影,又看向身旁的皇甫逸尘。
“逸尘……哥哥他……”鹤雨纯心里复杂,按理说是好事,但更大的权力意味更大的责任。她望望旁边的皇甫。
皇甫逸尘摆摆手,“无事。”
他相信自己这位大舅哥,难怪当时南区三杰要跟着元劫混,自己这眼光倒不如吴怀志了……
大舅哥绝对是人才,皇甫此时已然笃定了。
烈火云依挑了挑英气的眉毛,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旁边的南荣宗象。
南荣宗象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不定,有惊讶,有审视,最终化为一丝复杂的了然。
“我的老天爷……”吴怀志张大了嘴,能塞进一个鸡蛋,半晌,猛地用胳膊捅身边的麻东岳,激动得脸膛发红。
麻东岳憨厚的脸上先是茫然,继而也涌上激动,搓着手。
何正桃捂住了嘴,眼睛亮晶晶的。
明哲扶了扶眼镜,书掉在了地上也浑然不觉,只是望着鹤元劫的背影,眼神里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一正圆双手合十,低宣了一声佛号。
远处站着的金枭,暗自叫好!“这回他娘的有照应!”他由衷为自己这位小兄弟感到开心。
远处的燕佐,依旧倚着门框,只是不知何时已掐灭了手中的烟,眯着眼,望着那跪接圣旨的背影,目光深沉如古井,看不出丝毫波澜。
燕佐心想:让鹤元劫来当这个统帅乍一听意外,细一想也合适。鹤元劫这人有太多惊奇之处,是个奇人。
还有一点,鹤元劫在守望者里人缘不错,其本身背景也雄厚。看着是粗人,心也细。就凭他得知慕松媛是内奸时的平静反应,这个鹤元劫就不简单。
那皇家卫合上圣旨,笑眯眯地递过来:“恭喜大将军了,陛下还在皇城等着呢,明日便请出发吧。”
鹤元劫跪在那里,手里捧着那卷沉甸甸、明晃晃的圣旨,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大将军?
守望者大将军?
他?
归墟侯爵已是意外之喜,这……这从天而降的泼天权柄,砸得他晕头转向,全然懵了。
直到御国千雪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才恍然回神,忙叩首谢恩……
晚间……
新晋大将军鹤元劫,坐在大将军将军营房内,捧着那明黄卷轴,口袋里守望者大将军虎符很硌得慌。
心头那点欣喜还未冒头,便被更沉重的、茫然无措的压力彻底淹没了。
皇城?
面圣?
大将军?
他出了营房,抬头望了望那简易的、嗡鸣不止的剑网,又回头望了望桌上这重逾千钧的圣旨,只觉得喉咙发干,心跳如鼓……
明日出发面圣……
哎,自己就是不擅长见这种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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