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露露把冻得通红的手缩进蓝布棉袄袖子里，指节因为用力攥着搪瓷缸而泛白，缸里的玉米糊糊已经凉透了，结着层薄薄的油皮，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冰凉而沉重。
“嫂子，团长他们队伍今早过界碑了。” 通信兵小汪的棉帽上还沾着雪沫，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花，“陈参谋让我捎句话，说今年雪下得邪乎，可能要晚两天回来。”
宁露露点点头，把缸子往窗台上一放，玻璃上立刻映出她身后墙上挂着的双人合照。
窗外的雪又大了起来，棉絮似的雪花被风卷着，在灰黄色的天空里打着旋。
宁露露转身从樟木箱里翻出件新做的毛衣，针脚密密麻麻，是她这几日赶出来的，原本想着等成斯年这次任务回来就能穿上。
.....
雪粒子打在防雪面罩上噼啪作响，成斯年眯着眼睛看向前方，能见度不足五米，白茫茫的雪雾里，只有孙明远的背影在艰难移动，像个笨拙的雪人。
“团长，风速已经超过每秒三十米了！” 孙明远的声音被风撕成了碎片，“要不我们先找个背风的地方躲躲？”
成斯年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雪，冻得僵硬的胡须刮得手心生疼，他看了眼手腕上的军用手表，指针已经冻得卡住了，停留在凌晨一点十七分，他们已经在暴风雪里走了整整八个小时。
“不行，” 他把冻得发紫的嘴唇凑到孙明远耳边，“三个新兵在后面，我们得找到他们。”
话音刚落，一阵更猛烈的狂风卷着雪块扑过来，成斯年下意识地把孙明远往自己身后拽。
就在这时，他听见左前方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有人！” 成斯年扯开嗓子喊，声音刚出口就被风雪吞没。
他只能挥舞着手臂示意孙明远跟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声音来源摸索过去。
雪没到了大腿根，每走一步都像在泥沼里挣扎。
成斯年能感觉到自己的脚趾已经失去了知觉，像是塞进了冰窟窿里。
他想起出任务前宁露露给他做的那双棉鞋垫，里面塞着晒干的艾草，暖烘烘的，现在却只能靠意志抵抗刺骨的寒冷。
“是小王他们！” 孙明远突然叫起来，指着雪地里露出的一角军绿色。
成斯年扑过去扒开积雪，果然看到新兵王磊被冻在冰壳子里，半个身子都陷在雪窝里，嘴唇冻得乌青，旁边还躺着两个战士，已经没了动静。
“快！” 成斯年吼道，脱下自己的棉大衣裹在王磊身上，孙明远立刻会意，和另外两个战士背靠背围成一圈，用身体挡住肆虐的风雪。
成斯年抱着王磊往圈里挪，就在这时，脚下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他心里猛地一沉，下意识的把怀里的王磊往旁边一推，他整个人随着裂开的冰层往下坠。
“团长！” 孙明远撕心裂肺的喊声在头顶炸开。
成斯年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冰冷的雪块和石块不断砸在身上，不知过了多久，他重重地摔在一块坚硬的冰面上，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右腿被卡在两块巨大的冰岩之间，钻心的疼痛顺着骨头缝往五脏六腑里钻，头顶传来孙明远焦急的呼喊，但声音越来越远，被风雪切割得支离破碎。
“别管我！” 成斯年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带他们先走，去找救援！”
缝隙昏暗，视线受阻，他能感受到自己在像是一个山洞的地方，这种情况下，多一个人留下来就多一分危险，风雪还在加剧，整座雪山都在颤抖，仿佛随时会把他们所有人都吞噬。
成斯年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感觉生命力正一点点从冻僵的四肢溜走。
“等我回家…” 他喃喃自语，嘴角结起的冰碴子刺破了皮肤，渗出血珠，很快又冻成了红冰晶。
院门被急促的拍响，打破了雪地里的死寂。
“嫂子，” 门口传来小汪裹着风雪的声音，棉门帘被掀开的瞬间，一股白花花的寒气卷着雪沫子扑进来，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小汪帽檐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他脸颊冻得通红，嘴唇却泛着青，眼神躲躲闪闪的，不像往常来时那样利落。
“小汪快坐，我给你倒杯热水。” 宁露露擦了擦手上的煤灰，心里莫名地揪紧了。
小汪没坐，双手在棉袄口袋里攥得死紧，喉结上下滚了滚：“嫂子，团长他……”
“他是不是又被什么事绊住了？” 宁露露笑着接话，手却不由自主地绞起了围裙。
“不是的嫂子。” 小汪猛地抬起头，眼白上布满血丝，“昨天下午接到牧民报告，说有个放羊娃困在西风口的雪窝里。三个战士去找人，本来天黑前能回来，可…”
炉火 “噼啪” 爆了个火星，宁露露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根冰锥猛地扎进来。
她看见小汪的嘴还在动，可那些话都变成了模糊的白噪音，裹着窗外的风雪往远处飘。
“…… 暴风雪来得太突然，能见度不足三米，搜救队凌晨找到副团长和那三个战士，他们都冻僵了，副团长说团长掉进了一道冰裂缝…下落不明…”
宁露露手里的搪瓷杯 “哐当” 掉在地上，热水溅在棉鞋上，她却没感觉。
这些话像冰雹一样砸在她脸上，疼得她喘不过气。
“不可能。”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被冻住的铁丝，“成斯年不会有事的。”
宁露露觉得天旋地转，只觉得眼前一黑，扶住柜子才没让自己晕倒。
【咋回事？】
【成斯年怎么会遇险？】
【原剧里没这一遭啊！】
【我记得原剧里就是遇到风雪，但是人没事啊，怎么会下落不明？】
棉门帘又被掀开，沈娇娇几人涌进来，七嘴八舌地劝着。
沈娇娇把她搂在怀里，她的棉袄上还带着厨房的烟火气，可宁露露觉得浑身都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
“露露你别急，成团长命硬着呢。”
“就是，那么大的风雪，说不定他找了个山洞躲起来了。”
“部队肯定会尽全力的，咱们得相信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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