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铁勒根本没有选择！”
可汗金帐内，真珠夷男直视着所有的部落首领们，沉声说道。
一众部落首领们齐齐沉默的放下了手中的酒碗，脸上神情凝重。
大唐派人前来招降，这个消息仅仅不到半日的时间，就已经传遍了整个联盟。
就连三岁的放羊娃都知晓。
只是。
降唐？
一众部落首领们以及铁勒十姓部落，以及诸多的中小部落却不能够达成一致，最终就闹到了真珠夷男这里。
“可汗，现在母羊们陆续都要下崽，部落里面的人手都在忙着接羔子。”
“若是能够归降唐朝，下面的族人们还是愿意的。”
“很多族人都想要归附唐朝，这样可以获得相对安稳和平静的生活，也不用担忧被其他的部落侵犯和抢夺。”
“唐军斥候一直都在附近出没，从前族人们看到的时候还十分警惕和惊恐，但是最近却变得有些羡慕了。”
一部分老成持重的部落首领就事论事的说着，脸上也没有表露出太过于明显的倾向。
最终，一名头发灰白，秃了半个脑袋，脊背佝偻的中年首领补充说道：“如何走，一切都听可汗您的，但我担忧拒绝了唐朝的条件之后，唐军可能很快就要来报复了。”
他的话语一出口，顿时就引起了大帐内诸多首领的共同担忧。
“唐军不会一直停在原地不动。每日里斥候不断，甚至哪怕是最西边的地方，都有族人发现了唐军斥候的踪迹。”
“是啊。”
“他们一直都在探查这一块疆域，甚至可能已经将方圆数百里范围都探查清楚。”
“我们在这里也停留了许久了。”
“可最近牛羊群都要配种，母羊们更是在产崽，实在不适合迁徙。”
“若是没有了牛羊马群，我们自己就要饿死。”
真珠夷男一脸平静的注视着众人，等到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之后，方才开口说道：
“所以，我说我们铁勒没有选择。”
薛延陀也是铁勒一部，只是早年间就从铁勒分离出来，单独成了一支。
“若是归附唐朝，我们就要失去牛羊马群，唐人不会允许我们再继续游牧。”
“我从那些来往贸易的商人那里打听到了消息，唐人在草原上建造了十座大城，专门让那些牧人们放牧，从一座城到另外一座城。”
“什么时候迁徙，什么时候停留，都有固定的时间，一切都需要听从唐人朝廷的安排。”
“什么？”一众首领哗然，他们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消息。
“这要是不能追逐水草而走，还算什么放牧。”
“唐人朝廷真是瞎安排。”
“定居在城池里面，那跟唐人还有什么分别，那还放牧什么，还不如种地来的安稳。”
“若是不能放牧，我宁愿死。”
一群人说话间嗓门就大了起来，言语中又开始 充斥着情绪，眼看气氛越来越紧张，真珠夷男抬手制止了众人，说道：
“若是能够安稳下来，族人们未尝不愿意，但我们中有几个人会耕种？我们只会放牧，只会追逐水草为生，若是归降唐朝，就是在脖子上绑了一根绳索。”
沉默。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其实，能够成为游牧部落的首领，绝对不会是什么蠢笨之人。
若是可以选择的话，大家都喜欢耕种，这意味着能够获得稳定的产出。
这可比他们这些靠天吃饭的游牧人强太多了。
草原上一场风灾、雪灾、疾病，就会让牛羊马匹大面积的死亡，随之而来的就是部落人口的急剧减少。
许多的中小部落都是遭遇这般的天灾之后，部落逐渐的消亡。
“现在归降过去，也已经晚了，什么都得不到，在座的诸位也会沦为跟普通牧人一样。”
宛如一记重锤狠狠的敲打在了所有人的心头，瞬间就撕破了一群首领们的伪装。
他们都是各部首领，好不容易才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可不想再重新成为普通的牧人。
“波斯就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我们需要稳定的、广阔的草场来放牧，不论是牛羊羔子，还是我们自己的崽子，都需要一个稳定的地方。”
“先前我还在谋划如何能够顺利的融入波斯，没想到机会最终自动送上了门。”
“波斯人从唐朝购买了大量的货物，需要运送回波斯，可这里距离波斯尚且有一段距离，他们担心那些货物被劫掠，因此想要我们护送他们回归波斯。”
“作为交换的条件，对方保证会尽力游说波斯皇帝以及诸多重臣，让我们被接纳。”
一群首领们听着真珠夷男的话语，脑海里面衡量着其中的利弊。
波斯人前来求见真珠夷男并不是什么大事情，所有人都知晓。
但让他们感觉到诧异的却是，这其中竟然有这么多的内情。
真珠夷男顿了顿，等待众人消化着消息，随即接着说道：“当然。”
“仅仅只是护送他们回去，也算不上什么大的功劳，最终能否顺利在波斯拥有一席之地，还需要靠我们自己。”
说到这里，真珠夷男脊背挺直，双眼之中闪过精光，神情前所未见的认真和严肃，望着一群部落首领，沉声交代道：
“从我打听到的消息，波斯国内正在发生叛乱，甚至背后还有拜占庭人、罗马人捣乱。”
“这两家实力不下波斯，波斯为了应付这些叛乱，已经颇为有些吃力。”
“这个时候若是我们愿意出手相助，那么绝对会被波斯接纳。”
这世上锦上添花容易，但雪中送炭难，真珠夷男打的就是雪中送炭的主意，趁着波斯吃力的时候，帮波斯一把。
“可汗，我们现在有三十万大军，为什么还要这般，何不直接点起儿郎们，杀向波斯，抢一块地方。”
“说的对。”
“打不过唐人，难道还打不过波斯。”
“我之前就这样想了。”
真珠夷男抬手示意，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虽然传闻波斯应付的比较吃力，可未必就是真相，也许是波斯人的阴谋也不一定。”
“若是直接动手强夺，那么波斯上下肯定敌视吾等，肯定就要派遣兵马来对阵。”
“波斯的城池比不上唐人的城池，可也不是此刻的我们能够打的下来。”
“直接从波斯手里抢夺、厮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还不一定能够收获，而且还彻底断了我们的退路。”
一番胡说的有理有据，顿时就让诸多的首领们折服。
“这两天我会多同那伙波斯人商议，试探一下他们的诚意到底有多大。”
“这几日，诸位一方面要接好部落的羊羔，确保羊群、牛群、马群的新血。另外也不能放松对唐军的警惕。”
“唐军方向要多多加派人手探查，海的另外一边也要派人留意，提防唐军骑兵迂回。”
当初，他们宰杀了太多的牛羊马匹，现在这一批牛犊、羊羔、马驹关系着未来牧群的壮大，等同于农人田地里的粮食，那是一点都不能马虎。
所有人闻言齐齐站起，对着上首的真珠夷男俯首一礼，齐声高喝。
“遵命，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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