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影使的降临,如同一道无形的界碑,划定了鹿笙在坠影荒原行动的全新边界。曾经的“苟住发育”战略,在炼虚期存在的注视下,显得脆弱而可笑。如今,她必须在对方划定的规则圈内,进行一场精妙的刀尖之舞。
“观察期”正式开始。
鹿笙首先面对的,是“定期上缴研究心得”的条款。这看似是剥削,但在她眼中,却是一个难得的、可以与影渊高层建立“信息管道”的机会。关键在于,如何控制信息流出的内容与节奏。
她花费了数日时间,精心炮制了第一份“研究心得”。内容基于《曦曜寰宇观星录》中最基础的几个净化符文,但在关键的能量转换节点和符文构型上,她进行了巧妙的扭曲和删减,并加入了数个看似合理、实则会导致能量内耗或效率低下的“冗余结构”。整篇心得读起来逻辑自洽,甚至在某些边角处还展现出一丝“精妙”的巧思,足以证明撰写者的“价值”,但核心原理却被牢牢隐藏。
更绝的是,她在心得末尾,以一个“研究者”的口吻,提出了几个“开放性难题”,例如:“如何平衡净化效率与能量消耗的边际效应”、“特定频率影蚀之力对净化符文的共振干扰现象探究”等。这些问题看似专业,实则将影渊研究者的注意力,引导向了错误的方向。
“既要让他们觉得有价值,又不能给他们真正有用的东西,最好还能浪费他们的研究资源。”鹿笙检查着最终成型的玉简,如同审视一份准备提交给难缠甲方的、充满了烟雾弹的技术方案。
她通过岩厉族长,将这份玉简放置在裂谷外一个指定的、由影渊力量标记的石台上。不过半日,玉简便被无声无息地取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整个过程,充满了程式化的冰冷。
鹿笙并不担心对方看出破绽。技术层面的东西,真真假假,尤其是这种涉及不同文明体系的知识,验证起来本就困难。她赌的就是对方基于对“古老道统”的先入为主,以及对这“新鲜”技术体系的陌生,不会轻易全盘否定,反而会投入资源进行验证和“破解”。而这,正是她争取时间所需要的。
处理完“上缴”任务,鹿笙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了内部整合与“战略转移”的铺垫上。
净化屏障的存在,以及成功“逼退”炼虚巡影使(在灰烬之民看来)的壮举,让鹿笙的威望在部落中达到了顶峰。她趁机推动了更彻底的技术普及和军事化训练。
《基础寂净导引术2.0版》成为所有适龄族人的必修课。鹿笙甚至根据各人资质和特点,微调出几个侧重不同的版本,有的偏向防御净化,有的偏向灵力恢复,还有的则隐隐带有一丝攻击性,旨在培养能在屏障外短时间作战的“侦察兵”。
她利用部落收集来的材料,结合曦曜文明的技术和自身符阵造诣,开始小批量制作“便携式净化符牌”和“影蚀示警罗盘”。这些装备虽然简陋,却极大提升了灰烬之民在屏障外活动的生存率和效率。
同时,她以“测试屏障极限”和“搜集特殊材料”为名,组织了几次有针对性的、小规模的对外探索。探索方向,刻意避开了影渊巡逻队的主要路线和已知的危险区域,而是指向了一些荒原上人迹罕至、环境奇特,且可能与“初火之地”存在间接关联的地带。
这些行动,一方面是为了锻炼队伍,搜集真实情报;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将她需要释放的“烟雾弹”,更自然地融入到实际的行动报告中。
而这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或者说,是经过鹿笙精心编辑后)呈现在了“影眷者”暗眼-01的“观察”之下。
暗眼-01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敬业”。他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吸收着部落里的一切变化,尤其是关于鹿笙的一切信息——她偶尔流露出的对“圣器修复”进度的“担忧”,她对某种特定环境(高温、高能量反应)的“无意”提及,她派出小队寻找的几种冷门“材料”……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经过暗眼-01的加密处理,源源不断地流向影渊深处。
鹿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在通过这条单向情报通道,缓慢而坚定地给影渊高层灌输一个印象:这个“寂灭道统”的传承者,确实在老老实实修复圣器,虽然过程遇到些麻烦,需要寻找些特殊资源,但整体可控,且其掌握的技术(通过定期上缴的心得体现)具有长期研究价值。
她在将自己包装成一个“高风险高回报”的长期投资项目,而非需要立刻清除的威胁。
这一日,鹿笙正在溶洞深处,借助几块新采集到的、蕴含微弱空间波动的“虚空晶屑”,尝试进一步修复和强化“破界”星槎。突然,她心神一动,收到了岩厉族长的紧急传讯。
“庇护者大人,阿土带领的第三探索小队,在西北方向的‘泣风洞’附近,发现了异常!他们感受到了一股极其短暂但非常纯净的……热量波动,与荒原的死寂截然不同!但那里盘踞着一群非常难缠的‘蚀骨飞蛉’,他们不敢深入,只能退回。”
泣风洞?热量波动?
鹿笙眼中精光一闪。《弈天筹》瞬间调出关于“泣风洞”的所有已知信息:一个深不见底的地下洞穴系统,内部通道错综复杂,常年刮着能侵蚀神魂的阴风,是各种阴影生物的巢穴之一,之前并未发现任何特殊之处。
但“纯净的热量波动”……这描述,与她推演中“初火之地”可能存在的某些特征,有着微妙的吻合!
是巧合?还是……一直寻找的线索,终于出现了?
她立刻命令岩厉,将发现热量波动的具体位置、环境特征、以及蚀骨飞蛉的分布情况,整理成详细的报告。同时,她不动声色地,将“泣风洞发现异常热源,疑似与‘圣器’修复所需‘阳炎石’特性相符”的信息,通过日常与岩厉的交流,“自然”地泄露了出去。
她知道,暗眼-01一定会将这个信息,连同探索小队的报告一起,传递上去。
这一次,她不再仅仅是释放烟雾弹。她抛出了一个带着真实诱饵的钩子!
如果影渊对“初火之地”或类似的存在有所了解,那么这个“异常热源”的报告,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如果他们派人前去探查,无论结果如何,都能为她提供宝贵的信息。如果他们无动于衷,那她就可以考虑亲自前往一探。
“藏智于内,苟住第一。”鹿笙看着神识中《弈天筹》推演出的、针对“泣风洞”探索的数十种风险预案,眼神沉静。
在规则的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必须计算精准。但真正的机会,往往就隐藏在这些看似受限的舞步之中。
她感觉到,一直紧绷的局面,似乎因为这一个意外的发现,悄然松动了一丝。接下来,就看影渊如何接招,以及那“泣风洞”深处,究竟藏着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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