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三月二十三日酉时,利州城西别院,雨势渐缓,只余零星雨丝黏在院角芭蕉叶上,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水花。院门虚掩,推门时“吱呀”一声轻响,院内石桌石凳还沾着雨珠,正屋烛火已被提前点起,暖光透过窗棂洒在院中,驱散了大半湿冷。霍都提着食盒,紧随黄蓉身后,脚步放得极轻,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些。)
黄蓉推门进屋,先解下肩头蓑衣,搭在门后的木架上,又抬手拂去鬓边残留的雨丝,转身时,见霍都仍站在门口,双手捧着食盒,姿态恭顺得有些拘谨,便指了指桌案:“进来吧,东西放那儿。”
霍都应声上前,将食盒轻轻搁在案上,动作轻得生怕碰响了什么。他掀开食盒盖子时,还特意顿了顿,像是在展示什么珍宝——盒内铺着油纸,整齐码着四块桂花糕,还冒着淡淡的热气,旁边放着一小罐蜜渍金橘,蜜色透亮,连果皮的纹路都看得清晰。“姑娘先前忙着军务,怕是没顾上吃点心,属下特意让人做了些桂花糕,还温着,蜜橘也是今早刚腌的,能解解雨气的湿寒。”他说话时,目光垂着,没敢看黄蓉的眼睛,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与方才在瓦肆外的复杂失态,判若两人。
黄蓉扫了眼食盒,指尖捏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小口,清甜的桂花香在舌尖散开,确实驱散了些口中的干涩,便随口道:“有心了,放下吧。”
霍都这才松了口气,将食盒盖好,又从食盒底层抽出一卷油纸包着的纸条——油纸被叠得整齐,边角还特意用蜡封了,显然是怕密信被雨打湿。他双手捧着密信,递到黄蓉面前,语气瞬间变得凝重,没了半分方才的讨好,只剩下属对上级的恭顺:“姑娘,这是属下这次回蒙古大营探到的核心军情,如今蒙古军对咱们利州七方关、武休关、仙人关这三处关口的攻势,全没了进展。”
黄蓉接过密信,展开油纸,借着烛火细看——纸上用炭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除了三处关口的战事近况,还标注了蒙古军运粮的路线、负责押运的将领姓名,连沿途哨卡位置与换防时间都记得详尽。她指尖在“三处关口”的标注上顿了顿,抬眼看向霍都,追问:“具体说说,我听听蒙古那边对进攻三关无果是怎么看的?”
“七方关那边,近些时日守军异常活跃,不再死守,经常派人在蒙古军营周边袭扰,营帐、水车、粮垛多有损失,一度还陷入饮水不足的困境,更别提蒙古军新调的投石机,好几次还没部署到位,半道上就被摧毁,次次攻伐都损兵折将,如今早已是被动挨打的局面,根本不敢轻易靠近;武休关更稳妥,郭大侠带着小龙女守在那儿,昔日‘金刀驸马’的威名先镇住了大半敌军,先前几名敢挑衅的青年悍勇千夫长,也都被郭大侠神箭射穿铁盔殒命,彻底挫了敌军锐气,蒙古军连攻关的勇气都没了;至于仙人关,有曹友闻将军这等名将镇守,再加上两万多精锐兵力,本就固若金汤,蒙古军几番强攻下来,连城门都没碰到,更是没讨到半分好处。”霍都语气笃定,每说一处都条理清晰,“不过属下探到,蒙古阔端王爷和金轮法王商议时,都认了理——这三处能稳住,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姑娘你。你不来利州统筹,郭大侠不会特意赶来守武休关;曹友闻将军虽厉害,先前兵力不足、粮草告急时,也是你及时调拨补给、补充人手,他才不至于独木难支。”
黄蓉指尖轻轻划着密信边缘,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又问:“蒙古军那边,没再琢磨别的法子?”
“有,而且是专门针对姑娘您的。”霍都语气沉了些,刻意放低了声音,“属下仗着王子身份,得以列席他们的议事,听见阔端王爷和金轮法王商量了好几回,最后定了死主意,要优先对付姑娘,他们觉得只要姑娘这边出了变故,三处关口便不攻自破。上次年后初十那日,属下和达尔巴奉命行事,没能办成(就是黄蓉中迷药被霍都擒住奸污最后功亏一篑),这次他们没再派我和达尔巴,特意从蒙古大营调了蒙古四杰里的尹克西和潇湘子来。这两人比我和达尔巴师兄的武功高多了,一个擅使软鞭,招招阴毒,一个惯用哭丧棒,力沉势猛,特别是尹克西,心思极深,还爱暗中算计,比达尔巴的莽撞难对付十倍不止。我这次回来,对外说的是替他们两个探听姑娘的行踪,实际上他们近几日就会到利州,到了便会先来联系我。”
听着这话,黄蓉将密信重新叠好,塞进怀中,又拿起案上的蜜渍金橘,咬了一口,酸甜汁水漫过舌尖,让她思路更清晰:“运粮路线你确认过?尹克西和潇湘子的动向,还有蒙古军后续是否会调整攻势,都得接着盯紧。”
“运粮路线绝不会错,属下凭着王子身份,押粮官不敢隐瞒半分,我还暗中跟着运粮队走了半段,反复确认过,底细都摸透了。”霍都连忙应道,“尹克西和潇湘子一到就会先来找我,等他们来了,属下会多派心腹跟着,一旦他们有动作、蒙古军要调整攻势,我第一时间报给姑娘,绝不敢耽误。”
霍都躬身准备退下,目光却忍不住扫过案上的食盒——桂花糕还剩三块,蜜橘也只少了一颗,显然黄蓉没吃多少,心里那点刚压下去的涩意又冒了上来。他满心想留下来陪侍枕席,可也瞧出黄蓉今夜心思不在自己这儿,多半是要赴瓦肆里那男人的约,眼见自己今晚是没了指望,便低声道:“若是姑娘没别的吩咐,属下这就去办差。”
黄蓉“嗯”了一声,没再抬头,指尖在案上轻轻敲着,心里已把三更赴约的事盘算得明白——当前倒是难得安稳,三关稳固,对付自己的人还没来就先失了风,今晚正好能安安稳稳赴秦爷的约。霍都见她没再说话,便轻手轻脚地往门口挪,关门时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烛火下,黄蓉垂着眼,神色淡然,仿佛方才在瓦肆与秦爷调笑的人,只是他的错觉。
可就在霍都的手刚碰到门闩时,黄蓉忽然开口,语气冷得没了半分温度,恰好截住他的脚步:“霍都王子,你别不知足。”
霍都身子一僵,连忙转身,重新躬身站好,不敢抬头。
“这一个多月,你得的温存,比靖哥哥和吕文德加起来还多。”黄蓉抬眼,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与警告,“怎么,得了些好处,就敢得寸进尺,想让我做你的禁脔不成!”
霍都膝盖一软,竟直接半跪在地,额头几乎要触到冰凉的青砖,声音里满是慌乱的辩解,连带着几分刻意放低的卑微:“属下绝无此意!姑娘明鉴,属下只是……只是见姑娘今日忙了一天,又淋了雨,怕夜里无人伺候,才敢多留片刻,绝不敢有半分‘禁脔’的妄念,更不敢不知足。”
他垂着头,能清晰看见黄蓉裙摆下露出的一截鞋尖,绣着细碎的绿纹,和方才在瓦肆里穿的一样——那抹绿色,方才还映着秦爷的目光,此刻却对着自己的慌乱,让他心里又涩又慌,指尖死死抠着衣料,连指甲泛白都没察觉。
黄蓉没让他起来,只端起案上的茶杯,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水早已凉透,像她此刻的语气:“绝无此意?那你方才在瓦肆外,攥着食盒的手都要捏碎了,是在琢磨什么?又或是觉得,陪我睡过几次,就能管我夜里去见谁、做什么了?”
这话戳中了霍都的心思,他身子猛地一震,连辩解都变得语无伦次:“属下……属下只是担心姑娘安危,那男人看着就不是善类,属下怕姑娘吃亏……”
“我吃不吃亏,还轮不到你操心。”黄蓉打断他,将茶杯重重搁在案上,“你该操心的,是尹克西和潇湘子什么时候到,是蒙古军的运粮队有没有异动,不是我的私事。你要记清楚,你是我的棋子,不是我的管家,更不是能管我行踪的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霍都紧绷的后背,语气里的警告更重了些:“这一个多月的温存,是你替我办事的赏,不是让你滋生妄念的由头。往后,把你那些心思收干净,好好办差——办得好,赏自然少不了;办得不好,或是再敢管我的事,别说温存,你能不能活着离开利州,都难说得很。”
话落,见霍都身子抖得更厉害,额头抵着青砖不敢抬,黄蓉语气又缓了几分,算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惶恐,我向来赏罚分明。对了,先前给你的清蕴丹和凝气丸,吃完了没有?”
霍都一愣,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丹药的事,连忙抬头,眼里还带着未散的慌乱,却多了几分诧异:“回……回姑娘,清蕴丹还剩两颗,凝气丸已经吃完了。”
黄蓉点点头,伸手从怀中摸出两个小巧的瓷瓶,瓶身刻着细碎的云纹,还带着她身上的暖香。她俯身弯腰,朝着半跪在地的霍都递去——衣襟领口随之一坠,松垮的领口下,雪白的乳房若隐若现,弧度饱满,恰好落在霍都抬眼的视线里。霍都瞳孔猛地一缩,呼吸瞬间滞住,连忙慌忙低头,连耳根都红透了,不敢再看半分,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黄蓉似是浑然不觉,依旧将瓷瓶亲手塞进他怀里,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衣襟,让霍都浑身一僵,连大气都不敢喘。“先前你练那几日密宗邪术,伤了经脉,我特意让人配了清蕴丹给你调理,看你如今的模样,经脉该是大好的差不多了。”黄蓉的声音放软,没了方才的冷厉,“这瓶清蕴丹你接着吃,再吃几日就可以停了,免得补得太过反而伤了气;另一瓶是凝气丸,对你练功有助力,还能帮你稳住气息,你可以再吃几日,后续不够了再跟我说。”
霍都捧着瓷瓶,指尖能感受到瓷瓶的暖意,还有方才那一眼的冲击,心里又慌又乱,连因训斥而起的寒意都被冲得七零八落,连忙磕头谢恩,声音都带着点发紧:“属下谢姑娘体恤!属下定好好调理身子,更会专心办差,绝不负姑娘所托!”
“起来吧,别在这儿跪着了,地上凉。”黄蓉往后退了一步,直起身,领口也随之归位,重新坐回案前,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平淡,“赶紧去办差,尹克西和潇湘子的动向,还有运粮队的事,有消息第一时间报给我。”
霍都连忙应声,撑着地面慢慢起身,小心翼翼地将瓷瓶收好,生怕碰坏了,也不敢再抬眼多看黄蓉,只躬身往后退了两步,才转身轻手轻脚地拉开门,快步消失在雨幕里,关门时连半点声响都没敢弄出来。
刚踏出别院门槛,霍都才发觉下腹一阵燥热,竟不受控地起了反应,让他脚步猛地顿住,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慌忙往巷口暗处躲了躲,警惕地扫了眼四周,确认没人注意,才小心翼翼从怀中摸出刚得的凝气丸瓷瓶,倒出一颗塞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气息顺着喉咙往下走,很快便压下了那股燥热,将一眼引动的精气慢慢化开,凝成温顺的元气,散入经脉之中。霍都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衣襟,压下心头残存的慌乱,快步朝着蒙古在利州细作窝点的方向走去——眼下,还是办差要紧,绝不能再因姑娘的事,乱了心神。
屋内重新静了下来,只剩烛火“噼啪”燃着,偶尔有火星溅起,落在烛台上,很快便灭了。黄蓉起身走到门后,摸了摸木架上的蓑衣——方才淋的雨还没全干,带着点湿冷的潮气。她没再穿,只转身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深青色的短打,换去了身上沾着泥点的水绿色衣衫,又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指尖在唇角轻轻勾了勾,添了几分自在的媚态。
她走到案前,拿起最后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压过了方才对霍都的冷厉,心里重新盘算起来:霍都那边应该不敢再乱琢磨,尹克西和潇湘子没个三两日到不了,三关又稳得很,今夜倒是真能安心赴约。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零星的雨丝也没了,夜空里仍飘着雨雾,将月光遮得严严实实。黄蓉吹灭案上的烛火,屋内瞬间陷入昏暗,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轻轻拉开院门,脚步放得极轻,没惊动院外守着的暗卫,径直朝着城西悦来客栈的方向走去。
青石板路上的积水还没干,踩上去“吱呀”作响,偶尔能看见几只晚归的虫儿,从路边的草丛里爬过。黄蓉走着,心里忽然想起方才霍都的话——秦爷看着不是善类。她唇角弯了弯,眼里满是玩味:善类又如何,不是善类又如何?如今她有吕文德给的底气,又没了“郭夫人”的束缚,哪怕秦爷是“巨阳神”,她也未必会吃亏,反倒要好好看看,这“擎天木”,到底比吕文德差了多少。
城西的方向,已能看见悦来客栈的灯火,暖黄的光透过窗纸映出来,在雨雾里显得格外暧昧。黄蓉加快了脚步,纤手攥紧了掌中的布包,里面预备了一些简单的物事——不是怕,只是留个后手,毕竟,她向来不是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的人。
离客栈越来越近,她仿佛已经能听见秦爷的笑声,还有那带着露骨暗示的话语。黄蓉深吸一口气,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三更的约,她没迟到,接下来,该看看这场“品鉴”,到底会有多少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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