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耳边呼啸，云层像撕开的布一样翻滚。陈默的手没松，赵铁山的腕骨硌得他掌心发麻。右眼胀得厉害，血丝爬满了视野边缘，嘴里有股铁锈味，是刚才咬破舌尖留下的。
他没力气说话，只能盯着下方。灰白的云突然裂开一道口子，阳光刺下来，照在一块悬浮的石台上。那地方不大，四周断柱林立，地面焦黑，像是被火烧过很久。
一道红光从侧面切进云海，速度快得拉出残影。苏红袖踩着气流冲上来，唐刀横斩，刀锋带起的劲风撞上两人下坠的身体。空气猛地一震，下落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们砸在石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赵铁山趴在地上，半边身子已经看不出人形，石纹裂到肩膀，碎渣往下掉。苏红袖单膝跪地，手撑着刀，喘得厉害。她的左肩龙纹微微发亮，头发散了一缕下来，贴在汗湿的脸颊上。
“你们……怎么搞成这样？”她抬头看陈默。
陈默坐起来，喉咙干得说不出话。他抬手抹了把嘴，指尖沾了血。右眼还在跳，视野里的一切都带着淡淡的红晕。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虎口上的电路图纹身有点模糊了，像是被汗水泡过。
他没回答，而是慢慢站起来，背对着苏红袖，面向那片废墟深处。
“有人。”他说。
苏红袖立刻握紧刀柄，翻身站起。赵铁山动了动胳膊，没能撑起来。
“在哪？”
“还没出来。”陈默盯着前方断裂的石柱群，“但这里有波动，不是自然残留。”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从一堆碎石后走了出来。是个老人，穿一件褪色的紫袍，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纸卷。他走路很稳，脚步落在焦黑的地面上，没有发出声音。
苏红袖瞳孔一缩。
“是你……”
老人停下，看着她，眼神很轻，像是叹息。“红袖，你终于来了。”
陈默没动，右手悄悄滑进袖口，摸到了磁暴线圈的接口。他的右眼一直盯着对方胸口的位置——那里有一块极小的反光点，藏在衣料下面，随着呼吸轻轻震动。
“三十年前你就该死了。”苏红袖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是被逐出师门，不是死。”老人抬起手，把卷轴往前一送，“封皮上写着‘镇魔·逆血篇’。你知道这是什么。”
苏红袖没接。
“你说你能帮我？”
“你的血脉在吞噬你。”老人语气低缓，“每用一次御气诀，龙角就长一分。再这么下去，你会变成自己都认不出的东西。我能剥离暴走因子，让你活下来。”
陈默突然开口：“你心口有东西。”
老人一顿。
“什么？”
“你胸口。”陈默往前一步，挡在苏红袖前面，“皮肤下面，嵌着一块碎片。金属的，会反光。”
老人笑了下，没否认。
“你是谁的人？”
“我只是想救她。”老人慢慢抬手，朝苏红袖走近一步，“当年我没能拦住你母亲自尽，今天不能再看着你重蹈覆辙。”
苏红袖的手指收紧，刀柄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她的唐刀还垂着，没抬起来。
“让我看看你的脸。”她说。
老人停下，伸手撩开兜帽。他的脸很老，皱纹深得像刻上去的，但眼睛很亮，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清明。
“你不信我？”他问。
“我不信突然出现的故人。”苏红袖缓缓抬起刀，刀身上的金色字迹闪了一下，随即暗淡下去。
老人叹了口气，忽然抬手，指尖直取她左肩。
动作快得不像人类。
陈默猛地踏前，右眼瞬间充血，视野变亮。他看清了——那块反光碎片在老人胸口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文字，像账本一样滚动。
夜视能力激活。
就在那一瞬，他认出了那东西的形状。
镜片碎片。
和陈诡戴的那种一模一样。
“躲开！”他吼了一声，同时甩出磁暴线圈。银色细线在空中划出弧线，缠上老人手臂。
老人动作一顿，但没停。他另一只手继续向前，眼看就要碰到苏红袖的肩头。
唐刀横斩。
刀锋擦过紫袍下摆，布料撕裂。老人后退半步，脸上笑意没变。
然后他做了一件事。
他用左手猛地撕开自己的前襟。
皮肤裂开，没有血，只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镜面嵌在心口。它通体泛红，表面不断闪出机械齿轮、数据流、密密麻麻的编号名单。
“你以为只有你会借力？”老人声音变了，不再苍老，反而透着冰冷的电子质感，“陈诡大人赐我半瞳之力，今日只为取你血脉而来！”
苏红袖后退一步，刀尖指向对方。
“你早就不是武当的人了。”
“武当早该灭了。”老人低头看着胸口的镜片，“规矩压不住原质，传统挡不了进化。只有陈诡大人看得清楚——这世界需要重组。”
陈默站在原地，右手还抓着线圈的末端。他感觉到线圈另一头传来微弱的震动，像是信号在回传。
这东西在通讯。
他在给陈诡传画面。
“你利用我母亲的事引她现身？”苏红袖声音发紧。
“我知道你会来。”老人抬起手，掌心浮出一层暗紫色的雾，“你也知道，血脉失控时，最怕听见‘拯救’两个字。”
苏红袖咬牙，刀势下沉，准备进攻。
陈默却突然抬手，拦住她。
“等等。”他盯着那块镜片，“它在记录。”
“我知道。”
“但我们能反向干扰。”陈默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电路图，“刚才落地时，我感应到一股异常磁频，来自岛底。如果我没猜错，这里曾经是武当的地下供能阵列，虽然毁了，但残留线路还在。”
“你想做什么？”
“让这玩意儿闭嘴。”陈默松开线圈，从卫衣夹层抽出一块烧焦的电路板，“它连着陈诡的系统，只要我们切断信号，就能让他暂时看不到这里。”
老人冷笑：“你们以为这点小把戏能挡住‘镜界’？”
“不试试怎么知道。”陈默蹲下，把电路板按在地上一道裂缝里。焦黑的接口触到石缝中的金属残片，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苏红袖盯着老人，刀没放下。
“你到底是谁？”
“名字不重要。”老人胸口的镜片红光更盛，“重要的是，你体内的龙裔之血，是开启‘序列0’的最后一把钥匙。陈诡大人需要它，我也需要活着回去交差。”
赵铁山这时终于撑起了身体，靠在一根断柱上。他声音沙哑：“所以你背叛师门，就是为了这个？”
“背叛？”老人笑出声，“我只是选择了更强的一方。你们还在讲情义、守规矩的时候，我已经看见了新世界的轮廓。”
陈默没理他，手指在电路板边缘快速拨动。几根细线从板上弹出，扎进地面。他闭了下眼，启动磁力操控，微弱的电流顺着残存线路蔓延下去。
头顶的云层忽然裂开一道缝隙，血月的光斜照下来，正好落在那块镜片上。
红光一闪。
镜片开始高频震动，表面的数据流扭曲变形。
“信号干扰生效。”陈默睁开眼，“它撑不了多久。”
老人低头看胸口，脸色变了。他抬手想拔出镜片，却发现它像是长进了肉里，动不了。
“你们……做了什么？”
苏红袖一步上前，唐刀直指咽喉。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她声音很冷，“你还知道多少关于我母亲的事？”
老人没回答，嘴角却慢慢扬起。
就在这时，陈默的右眼猛地刺痛。他看到镜片深处闪过一行字：
【监控维持37%……正在切换备用通道……】
紧接着，那块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
整个浮岛的地面开始震动。
远处的云层翻涌得更急了。
老人仰头，发出一声非人的低吼，身体开始抽搐。他的皮肤下有什么在蠕动，像是无数细线在血管里穿行。
陈默一把抓住苏红袖的手臂：“快退！”
三人刚往后撤，老人双膝跪地，背上拱起一块凸起，像是有什么要破皮而出。
他的道袍裂开，露出脊椎位置镶嵌的一排微型镜片，全部亮起红光。
血月的光照在他身上，像点燃了一具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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