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商场向下塌陷的瞬间，陈默的手还贴在石门上。
裂缝边缘的晶化纹路突然发烫，像电流顺着掌心窜进手臂。他全身一震，膝盖直接砸进碎裂的地板，右眼剧痛不止，齿轮状光纹在眼白里明灭不定，像是即将熄灭的灯丝。锈钥匙残柄卡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出暗红泡沫，黏在衣领边缘缓缓凝结。
地面不断下陷，墙体扭曲断裂，天花板大块剥落，可重力却开始紊乱——有些碎石悬停半空，有些则逆着方向向上飞去。空气发出撕裂般的嗡鸣，晶化山脉内部的能量正在失控，脉络中的幽蓝光芒急速闪烁，频率越来越快。
三分钟。
系统在他意识深处弹出猩红倒计时，不是幻觉，而是血月共鸣对能量波动的精准测算。再过三分钟，这座商场将彻底炸开，连同地下埋藏的一切信息，全部蒸发。
他不能等。
牙齿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开来。这不是第一次用疼痛唤醒理智，但这一次，他知道代价是什么。右眼闭上，再睁开时，瞳孔深处浮现出完整的银白色齿轮纹，一圈圈向外扩散，与皮肤下的血丝交织成网。
“镜返。”他低声说。
没有光芒爆发，没有轰鸣震荡，只有一股沉闷的抽离感从心脏位置传来，仿佛身体最深处被挖走了一块。视野边缘泛起灰雾，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第一缕从额角垂下，落在眉骨上。
他用五年寿命，换一次时空静止。
空气骤然凝固。
飞溅的碎片停在半空，崩塌的梁柱悬而未落，连喷涌的蒸汽也被冻结成一道道静止的白线。整个空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连心跳声都被压到了最低。
陈默撑着地面，挣扎起身。他的动作在静止的世界里显得异常艰难，每挪动一寸，肌肉就像被铁钳夹住。他拖着伤腿，一步步走向林焱和林淼所在的位置。
两人倒在晶化山脉边缘，一个满脸冷汗，嘴唇发紫；另一个右脸胎记龟裂，渗出的血丝还未滴落就被冻结在皮肤表面。她们的能力几乎耗尽，若非刚才那一瞬的爆发，根本无法承受接下来的操作。
他蹲下身，用虎口上的电路图纹路分别贴住两人手腕。微弱电流释放，刺激神经回路重新连接。他声音沙哑：“还能动吗？最后一次。”
林焱眼皮颤了颤，手指微微抽搐。
林淼左眼义眼结霜，镜面裂开一道细纹，但她还是睁开了眼，盯着他看了两秒，点了点头。
“好。”陈默深吸一口气，哪怕空气不再流动，他仍习惯性地完成这个动作，“我不是要开门……我要你们把火和冰，缠在一起。”
话音落下，他抬起右手，按向自己右眼。
齿轮纹再次亮起，这一次，是燃烧生命驱动的极限反馈。他将体内残存的所有血月共鸣能量推向“镜返”核心，强制将其转化为时空锚点，而目标，正是双胞胎体内尚未完全熄灭的力量。
林焱猛然睁眼，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吼。
黑色火焰从她右脸胎记处喷涌而出，不再是暴躁的烈焰，而是凝成一条条细密火线，如同数据流般在空中延展。林淼同时抬手，极寒冰魄自左眼溢出，化作透明冰丝，与火线交错缠绕。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静止的空间中螺旋上升，最终交汇于一点。
茧成。
一个半透明的球形结构悬浮在空中，表面流转着冰火交织的纹路，内部光影变幻，逐渐显现出一幅三维投影——机械城地下九层的核心控制室布局，精密到每一根管道走向、每一个监控盲区都清晰可见。角落标注着一行小字：胚胎培育区A-07。
陈默踉跄上前，伸手触碰茧壁。
投影没有消散，反而因接触产生轻微涟漪。就在那一瞬，茧面如镜，映出另一幅画面。
一张泛黄的照片。
襁褓中的婴儿躺在透明培养舱内，身上连接着无数细管，胸口贴着一张标签，编号清晰可辨：cm-1995。
那张脸，是他。
记忆碎片猛地撞进脑海——父母车祸现场，车窗玻璃上的指纹不属于他们；助学贷款档案末页，有个从未见过的红色印章；p2p平台服务器日志里反复出现的一串坐标，与机械城地下三层完全重合……
原来那些年他以为的偶然，全是被设计好的路径。
他不是意外觉醒。
他是逃出来的。
嘴角咧开，笑得近乎狰狞，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静止的空气中凝成一颗颗红珠，悬而不坠。
他没退，也没喊，只是抬起颤抖的手，将意识沉入血月共鸣系统，把整幅设计图封存进去，标记为“重启密钥”。数据库自动加密，只有当他心跳停止超过三十秒才会解锁——这是他给自己留的后门。
时间开始恢复。
第一块碎石落下，砸在地面发出闷响。
紧接着，连锁反应爆发，四周崩塌速度骤增。晶化山脉剧烈震颤，内部蓝光疯狂闪烁，能量过载已无法逆转。
林焱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林淼单膝跪地，勉强撑住姐姐，抬头看向陈默。
他已经站不稳了，白发披散，右眼齿轮纹黯淡得几乎看不见，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但他还站着，一只手死死按在石门裂缝上，仿佛只要他还贴着这扇门，时间就能多停一秒。
“cm……”林淼低声呢喃，义眼裂纹中透出微弱蓝光，“不是名字，是代号。”
陈默没回应。
他看着那扇门，看着门缝中隐约浮现的刻痕，忽然想起什么。他用最后的力气，将左手食指伸进裂缝，沿着某道凹槽划过。
指尖传来细微震动。
那不是石头的纹路。
那是被人一遍遍刻下的痕迹，重复了无数次，直到磨出血，磨出茧，磨成如今这道深痕。
有人在他之前来过。
也有人，试图打开这扇门。
他的手缓缓滑落。
身体失去支撑，向前倾倒，膝盖砸进瓦砾堆中。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低频嗡鸣，像是某种信号在远处召唤。
林淼爬过来，握住他的手腕，检测生命体征。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一用力，这个人就会碎掉。
晶化山脉仍在震动，但山体表面浮现出新的纹路，与石门上的图案隐隐呼应。那些曾属于赵铁山的战友铭牌坐标，此刻正逐一亮起，连接成网，仿佛在回应某种深层协议。
静止彻底结束。
爆炸冲击波从地底涌来，商场最后一根承重柱轰然断裂，屋顶全面塌陷。
林淼抬起头，看见漫天碎石落下。
她没有躲。
只是将陈默往身后拉了半步，自己迎着崩塌仰起脸。
一块混凝土砸在她肩上，骨头发出脆响。
她没动。
第二块砸在背上，脊椎弯曲，嘴里涌出一口血。
她仍撑着。
第三块落下时，她终于跪了下去，但双手依旧环护着昏迷的人，像一尊残破的盾。
灰尘弥漫，光线被彻底遮蔽。
最后一丝血月红光，照在石门表面。
门缝中的刻痕，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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