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航显示还剩八分钟。
我盯着屏幕,手指在手机上滑动,打开通讯录,拨通第一个号码。铃声刚响两下,我就开口:“王姐,我是林越。我要卖房,全款到账不超过四十八小时,价格二百八十万,你做不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林先生?您……确定是二百八十万?现在市价至少三百一十万,您这等于直接砍了三十万。”
“我只要现金,越快越好。三倍佣金,今天签委托,明天放款。能做到,我现在就去你门店。”
“这……您人现在在哪?要不咱们先见面聊聊?”
“我在路上,四十分钟后到你公司。”我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副驾。
雨还没下,但空气闷得像裹了层塑料布。我摇下车窗,风灌进来,吹散一点脑后的黏腻。后视镜里,我的脸没什么表情。不是紧张,是已经过了那种情绪。
上辈子,我守着房子,以为那是退路。结果灾变第七天,整栋楼塌在雪里,钢筋插进胸口,连叫都叫不出。现在我不再犯同样的错。
车子拐进城区主干道,路边广告牌一闪而过。一家中介门店亮着灯,玻璃上贴着“急售”“全款优先”的红字。我记下位置,继续往前。
四十分钟后,我停在王姐所在的连锁中介门口。推门进去,冷气扑面。前台抬头看了我一眼,刚要问,我直接走向角落的独立隔间。
王姐已经等在那儿。四十出头,职业装,头发扎得一丝不苟。她看见我,立刻站起身:“林先生,您来得真快。”
我没坐,“房产证、身份证都在这儿。”我把两样东西拍在桌上,“二百八十万,全款,四十八小时内到账。三倍佣金,现在就签委托合同。”
她翻开房产证,眼神一顿,“这地段……七折卖,太亏了。而且您这房子没抵押,产权清晰,何必这么急?”
“我说了,我要现金。”
“可市场上现在没人接这种单啊。买家一听七折,第一反应是凶宅、产权纠纷,或者房主出事了。”她抬眼盯着我,“林先生,您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冷笑一声,“你觉得我像走投无路的人?”
她没答。
“我给你三倍钱,不是求你。是你能不能抓住这单。”我手指敲了敲合同,“现在签,定金明天到账。不签,我出门就找下一家。这行不只你一家做。”
她脸色变了变。
“您知道三倍佣金意味着什么吗?我们得垫钱、垫人、压其他单子,全速推这房。万一买家反悔,损失是我们扛。”
“所以我加钱。”我盯着她,“你算过没有,正常卖一个月,佣金四万六。现在三倍,十三万八,还 guaranteed。你手下其他人一个月能开两单吗?”
她咬了下嘴唇。
“而且——”我压低声音,“这价格不会挂太久。二十四小时内,必须有人打款。你要是拖,我换人。”
她终于伸手拿笔,“合同我改一下,加个‘买方违约双倍赔偿’条款,确保资金安全。”
“可以。”我点头。
她开始打字,打印机嗡嗡响起来。五分钟后,两份合同递到我面前。
我签字,手稳,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房产证我得收走备案。”她收好文件,“买家我已经在联系,有几个全款客户,但听到价格都怀疑有问题。我得跟他们解释清楚。”
“随便你怎么说。只要钱按时到。”
“还有一个事。”她犹豫了一下,“今天上午,另一家中介打电话问我,说有人看到你来我们这儿,是不是急着卖房。问能不能牵线。”
我眼皮一跳,“哪家中介?”
“宏远地产,在对面写字楼。”
我没接话。
她把合同副本递给我,“签完了。定金预计明天中午前到账。尾款最迟后天下午。”
我起身,“到账第一时间通知我。”
“林先生。”她叫住我,“您真不怕这价卖亏了?”
“亏不亏,我自己清楚。”我拉开门,走出去。
阳光刺眼。我抬手挡了一下,手机震动。
银行短信:【您尾号8836账户入账定金300,000元。】
我盯着屏幕。
三十万。第一笔钱落袋。
压缩饼干的尾款还差二十万,发电机定金二十万,净水设备报价十五万……这笔钱能撬动第一轮物资交付。
我正要收手机,眼角一扫,街对面写字楼楼下,一个穿灰夹克的男人正低头看手机,手里拿着平板,屏幕朝向这边。
我站着没动。
他抬头,视线撞上我,立刻低头,快步走进大厅。
我记住了那栋楼的位置。
转身走向车子,拉开车门。
刚坐进去,手机又震。王姐发来微信:【买家已初步接洽,有意向,但要求明天看房。】
我回:【可以。】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又打了一行字:【查一下今天联系你的那家中介,是谁在打听这单。】
发送。
发动车子,调头。
后视镜里,那栋写字楼缩成一个小方块。
我没再看。
车子驶上高架,车流开始变密。广播里开始播气象更新:“……强降雨持续升级,多地发布红色预警,请市民避免外出。”
雨还没下,但风已经变了方向。
我打开导航,重新输入城郊老化工厂。
还有六十三小时。
安全屋的地基要靠这笔钱打下去。
刚拐下高架,手机响了。王姐回信:【刚问了,是宏远的刘强。他问能不能带客户来看,说有全款买家,但想压到两百万。】
我眯了下眼。
两百万?想趁乱吃人?
上辈子,这种人我见多了。灾变头三天,专找急着变现的房主,用恐慌压价,转手翻倍倒卖物资。有人拿一套房换了五箱泡面,第三天就被酸雨烂死在街头。
现在他们闻到血腥味了。
但我不是猎物。
我拨通王姐电话:“告诉刘强,房子不卖给宏远。买家必须通过你们走流程,定金到账才看房。另外——”我顿了顿,“把挂牌价改回三百万。”
“啊?”她愣住,“您不是要急卖吗?”
“急卖,不等于贱卖。”我盯着前方红灯,“让他们知道,这房有人抢。谁想捡便宜,门都没有。”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行,我按您说的办。”
挂了电话,我靠在座椅上,闭了下眼。
钱一动,狼就来了。
但我不怕狼。
我就是冲着引他们出来,才敢挂七折。
只有让这些人动起来,我才能看清谁在盯我,谁想割我一刀。
车子重新启动。
导航提示:距离目的地3.2公里。
我睁开眼。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轿车缓缓跟上,车窗贴膜,看不清里面。
我踩下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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