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节目单塞进包里,拉上拉链的时候金属齿卡了一下。宿舍楼道的灯闪了两下,我抬头看了眼,没管,继续往上走。
钥匙插进锁孔,转不动。我退半步,重新对准,门开了。
屋里没开灯,我摸着墙进去,把包挂在椅背上。外套还没脱,先去洗手间冲了个澡。水温调得有点高,打在肩上发烫。我闭着眼,脑子里却全是音乐房的回声,耳机里的节拍,林老师说“再来”的声音,还有关毅坐在角落记笔记的样子。
擦干头发,我躺下,闭眼。
舞台的光突然亮了。
不是排练厅那种冷白,是演出时那种从头顶压下来的金色强光。我站在中央,开口,第一个音还没出来,台下就有人笑。我卡住,想重来,可脚想钉住。观众席黑着,但我知道他们在看,在等我出错。
我猛地睁眼。
天花板是白的,墙角有道裂纹,从上个月就那样。
我坐起来,打开床头灯。笔记本在桌边,我拿过来,翻开最新一页。上面写着训练计划,字迹工整。我盯着“情绪控制”那一项,笔尖悬在纸上,半天落不下去。
手有点抖。
我放下笔,转头看手机。屏幕黑着。我点亮,时间显示两点十七分。没有新消息。我点进录音文件,找到昨天声乐房的那条,按下播放。
唱到副歌第三句,气息有点飘。不是错,是不够稳。我暂停,重来。
一遍,两遍,三遍。
每次听到那个点,手指就不自觉抠住床沿。我停了,把手机扔到旁边。
窗外风大了,吹得玻璃嗡嗡响。我起身把窗关紧,顺手拉开窗帘一角。楼下路灯照着空荡荡的院子,一辆共享单车歪在路边。
我坐回桌前,翻出养父母的语音。点开最上面那条。
“美啊,”妈的声音出来,带着点沙哑,“今天给你炖了鸡汤,你爸非说要加姜,我说你不喜欢太辣。你别太拼,练不完明天再练。送快递那会儿,雨下得比这还大,你不也天天跑?现在就是换个地方走,别把自己逼太狠。”
我听着,没动。
又放了一遍。
第三遍放到一半,我把手机扣在桌上。
我重新打开笔记本,翻到空白页。写:
我不是来交答卷的。
我是来告诉他们——
我走过黑夜,但我还在唱。
写完,笔尖在纸上停了几秒。我合上本子,关灯躺下。
这次没再强迫自己睡。我知道睡不着。我就躺着,听着风刮窗户的声音,听着自己呼吸。
天快亮时,迷迷糊糊有了点困意。手机震了一下。
是邮件提醒。
我拿起来,屏幕亮起,收件箱里有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关毅。
标题:“编曲调整_呼吸标记”。
我点开。五线谱上多了几处红笔标注,字迹熟悉。
“此处别憋气”
“让声音浮出来”
“像说话,不是喊”
我往下拉,最后一页角落写着一行小字:“照着呼吸标记走,别背谱,像昨晚那样说就行。”
我没回。
把手机翻过去,屏幕朝下。
八点二十,我到公司。
练习室门开着,小陈站在门口等我。
“姜姐,关总监让你九点去他办公室。”她说,“带训练记录。”
“好。”我应了声,走进去。
把包放下,脱外套,拿出笔记本。翻到昨天写的计划,发现“休息”那一项被我划掉了,改成“加练”。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改的。
九点十七分,我站在关毅办公室外。
门关着。我敲了两下。
“进来。”
他抬头,没笑,也没问。我走近,把笔记本放桌上。
他翻开,一页页看。停在我改过的那项上。
“你昨晚几点睡的?”他问。
“不太记得。”我说。
他抬头看我一眼,没再问。
“林老师说你昨天练得不错。”他说,“但她也说,你眼神不对。”
我没说话。
“不是技术问题。”他合上本子,“是心里压着东西。”
我低头。
“你怕什么?”他声音不高。
“怕唱不好。”我说。
“不止。”他看着我,“怕让谁失望?”
我咬了下嘴唇。
“爸妈?”他问。
我摇头。
“我?”他又问。
我抬眼看他。
他没躲开视线。
“不是你。”我说,“是所有人。记者,观众,公司……还有那些觉得我不该站上去的人。”
他沉默几秒,点头。
“那你听着,”他说,“你不是来取悦谁的。你站上去,是因为你有话要说。别人听不听,是他们的事。你说不说,是你的事。”
我喉咙动了动。
“《穿过夜的光》这首歌,”他继续,“不是让你证明你配得上舞台。是让你告诉所有人,你从哪来,怎么活下来的。”
我眼眶有点热,没让它出来。
“今天别加练。”他说,“按原计划走。吃饭,睡觉,别熬夜。”
我点头。
“回去吧。”他挥了下手,“下午三点,舞蹈房,别迟到。”
我转身要走。
“等等。”他叫住我。
我回头。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杯咖啡,递过来。杯身贴着一张便签,上面是他写的字:“今天不许改计划,按时吃饭。”
我接过,指尖碰到杯壁,温的。
“我没想改。”我说。
他点头,没说话。
我走出办公室,走廊安静。我站在原地,喝了口咖啡,有点苦,但暖。
走到练习室门口,我停下。从包里抽出节目单,在“待定曲目”那一栏,确认了一遍。
《穿过夜的光》。
笔迹还在,没糊。
我把节目单折好,放回包里。
下午两点四十分,我到舞蹈房。
音响连着,音乐存好了。我按下播放,原速。
第一遍走位,第三段转身还是慢了半拍。我停住,调整脚步。
第二遍,我试着把歌词默念出来,边动边唱。
唱到“我曾走过的夜”时,声音出来了,没卡。
第三遍,我闭眼。
脑子里闪过很多事——快递站的雨棚,练习室的镜子,爸妈在电话里说“再试一次”,还有昨晚录音里那个飘的气息。
我睁开眼,继续。
副歌冲上去的那一刻,声音稳了。没有裂,没有虚,像踩到了一块看不见的台阶。
我停下来喘气,额头全是汗。
手机响了。
是关毅。
“林老师刚打电话,”他说,“说你今天练得不错。”
“她说了?”
“她说你终于不背书了。”
我没说话。
“晚上七点,声乐房。”他说,“最后一次加训,我旁听。”
我点头,又意识到他看不见:“好。”
六点五十八分,我到声乐房。
门开着。
关毅已经到了,坐在角落,手里拿着笔和本子。林老师站在我对面,示意我准备。
“唱整段副歌。”她说,“这次,别管动作,只管声音。”
我戴上耳机。
音乐起,我闭眼。
第一句出来时,有点紧。唱到第二句,我想到林老师说的“在说话”,就试着把歌词当成话讲出来。唱到“我曾走过的夜”时,声音松了,像风吹开一层雾。
最后一个音收尾,我睁开眼。
林老师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关毅从本子上抬头:“呼吸点改了两处,发你邮箱了。明天合练前,再过一遍。”
我摘下耳机:“好。”
他起身要走,又停下:“你今天没犯错。”
我站在原地。
“但这不是重点。”他说,“重点是你终于敢说了。”
门关上后,林老师看了我一眼:“回去吧。明天别迟到。”
我收拾东西,走出楼道。
风大了,吹得外套贴在身上。
手机在包里震了一下,是邮件提醒。
我拿出来,屏幕亮起,新邮件标题是:“编曲调整_呼吸标记”。
我点开,五线谱上多了几处红笔标注,字迹熟悉——“此处别憋气”“让声音浮出来”“像说话,不是喊”。
我盯着那几行字,忽然想起他递咖啡时的样子,袖口皱着,手指有墨痕。
我把手机翻过去,屏幕朝下。
走到宿舍楼下,我停下,从包里抽出节目单。在“待定曲目”那一栏,我用笔写下:“《穿过夜的光》”。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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