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练习室比往常更静一些。窗外天光刚亮,楼道里还没响起脚步声,只有我指尖敲击钢琴键的声音,轻轻回荡。昨晚的练习录音还留在耳机里,我按下播放,前几个音符出来时,呼吸不自觉地跟着慢了下来。
这已经是第五天。
我照常打开背包,准备取出笔记本开始今天的训练。手指碰到夹层时,指尖忽然碰到了一张硬纸片。我愣了一下,慢慢把它抽出来。
是张照片。
边角有些发黄,像是被翻看过很多次。画面里三个人站在公园的草地上,风筝飞得不高,线轴在我手里,旁边的男人蹲着帮我调整角度,女人站在身后笑着扶我的肩膀。那天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起了我的裙角。我们都在笑,笑得毫无顾忌。
我盯着照片看了很久。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像是怕碰坏了什么。喉咙突然有点发紧,不是疼,也不是酸,就是一种说不清的重量压在那里。我低头看了看手机,时间还早,家里应该刚起床。
我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传来熟悉的声音:“小美?”
“妈。”我声音有点低,顿了顿才继续,“今天特别想你们。”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然后是轻轻的笑:“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没有。”我说,“就是……刚才看到一张老照片,想起你们带我去放风筝那天。你还记得吗?风筝老是飞不起来,爸一直说是我手松了,其实是因为风向不对。”
她笑出声来:“你还记得这个?那天你非说要自己放,摔了一跤,膝盖都破了,哭得不行。可第二天又闹着要去。”
“我记得。”我轻声说,“那时候我连跑都跑不稳,但你们总让我试。”
她没说话,过了几秒才开口:“你现在站那么高,我们看着,心里踏实。”
我闭了下眼,把脸转向镜子。镜子里的人眼底有点红,但嘴角是扬着的。
“你们才是让我敢站上去的人。”我说。
挂了电话,我坐在原地没动。练习室还是那个练习室,钢琴还是那架钢琴,可刚才那一通电话,像是把什么堵住的东西慢慢推开了。我翻开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空白纸,拿起笔。
“如果没有你们,我连唱歌的勇气都不会有。”
写完这句,我又停住。笔尖悬在纸上,墨迹慢慢晕开一点。我想起关毅第一次听我唱完那首《穿过夜的光》时的样子。他没鼓掌,也没说话,只是站了一会儿,然后走过来,把耳机递还给我。
“你唱的是真的。”他说。
那时候我不懂这句话的分量。现在我知道了,他不是在夸我嗓音好,而是在确认——我有没有把心放进去。
我打开手机,找到他的号码,点开发语音。
“关总监,我想跟你说声谢谢。”我声音很轻,但没停,“以前我不懂,总觉得你对我太严,连一个音准都要反复抠。现在我才明白,你是真的想让我走得远。不是红一阵就没了,是能一直唱下去。”
说完,我按下发送。
没等回复,我把手机放回口袋,重新坐回钢琴前。这时门被轻轻推开,小陈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放在角落的桌上。
“看你这几天都吃不上一口热的。”她说,“别光练,也得吃饭。”
我点头:“谢谢。”
她没走,站在门口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墙上的计划表。贴纸颜色已经变了好几次,乐理、舞蹈、创作三项下面都打了好几个勾。
“练得太狠的时候,”她忽然说,“记得回头看看来时的路。”
我抬头看她。
她笑了笑:“你爸妈昨晚也给我打电话了,问你最近吃得怎么样。我说你来得早走得晚,但他们不担心,只说你从小就这样,认准的事,拼了命也要做到。”
我怔住。
她转身要走,又停下:“你知道吗?关总监带艺人,从不主动联系家属。可你刚进公司那会儿,是他亲自打电话跟你爸妈谈的。他说,一个孩子能走多远,不仅看天赋,更要看背后有没有人愿意一直托着她。”
门关上后,练习室又安静下来。
我坐在那里,很久没动。然后我重新翻开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写下:
“谢谢关毅,谢谢爸妈,谢谢每一个没放弃我的人。我不是一个人在唱。这条路,我会继续走,不是为了证明,而是因为值得。”
写完,我把本子合上,起身走到钢琴前,轻轻放在琴盖中央。像是放下了什么,又像是重新拾起了什么。
我戴上耳机,播放《穿过夜的光》的伴奏。
这一次,我没有急着开口。前奏缓缓流淌,我闭上眼,手指轻轻搭在琴键上,随着旋律一点点按下。音符落下的瞬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跟进去。
不为技巧,不为完美,只是想唱。
唱给那个在公园里追着风筝跑的小女孩。
唱给深夜陪我一遍遍调音的关毅。
唱歌每次我打电话说“我想回家”的时候,却只说“再坚持一下”的妈妈。
唱给所有在我跌倒时,没有拉我起来,而是站在旁边说“你能自己站”的人。
副歌响起时,我的声音稳住了。没有刻意控制气息,也没有设计表情,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唱到“哪怕世界将我遗忘,我也要唱到天亮”时,眼角有点湿,但我没擦。
唱完最后一句,我睁开眼。
镜子里的人看着我,眼睛亮着,像是被什么重新点亮了。
我摘下耳机,走到钢琴前,把笔记本拿起来,翻到第一页。上面写着三个字:我要强。
现在我不只是想强。
我是知道,为什么而强。
我把它塞进背包,拉好拉链,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时,我停下来,回头看了眼空荡的练习室。
钢琴上还留着那张照片。
我走回去,把它轻轻放进笔记本里,夹好,再放回背包。
然后我开门走出去。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晨光,照在地板上。我脚步没停,走向电梯间。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我没拿出来看。
电梯门打开,我走进去,按下一楼。
数字开始下降。
我站得笔直,呼吸平稳。
当电梯到达底层,门缓缓开启时,我迈出一步。
脚步落地的瞬间,我听见包里的手机又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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