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底的焦痕还没擦干净,我正拿钢丝球用力蹭,门就被推开了。
没敲,直接推开。
王姨站在门口,手里举着手机,屏幕正对着屋里,声音外放得刺耳:“……霖氏集团总裁顾晏辞已失踪七十二小时,家属悬赏百万寻人,任何线索请立即联系……”
我手一抖,钢丝球砸进水槽。
阿辞坐在桌边,手里还捏着那张写满“Sw,早餐想吃煎蛋”的订单。他抬头看我,眼神没动,可手指一下扣紧了纸角。
我跨步上前,挡在电视和手机之间,背对着他,也挡住了屏幕。
“王姨。”我声音比自己预想的稳,“有事进来说,别堵门口。”
她没动,手腕一转,把手机举得更高:“你看看清楚!这人穿的表,袖口绣的字母,跟这屋里那个——”她指了指阿辞,“一模一样!RL,你认不认得?新闻里说了,这是私人定制款,全球就三块!”
阿辞没说话。我回头瞥他一眼,他盯着手机的方向,眉头一点点拧起来,呼吸忽然变重。
“那个声音……”他开口,嗓音发紧,“我听过。”
我立刻走到他身边,抓起保温壶往杯里倒水:“王姨大老远跑来,喝口水再说。”
“我不是来喝水的!”她往前挤了一步,目光扫过阿辞的西装残片,“你这租客,到底什么来头?藏个失踪富豪,犯不犯法你心里没数?一百万!苏晚,你一个月送外卖挣几个钱?”
我拧紧壶盖,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不是新闻里的人。”
“你敢发誓?”她冷笑,“他身上那件西装,剪掉袖子还留着RL的绣线,跟新闻里拍的一模一样!你当我是瞎的?”
我低头看阿辞。他手撑着桌沿,指节泛白,额头渗出一层薄汗。他没看王姨,而是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Sw……”他声音很低,几乎听不见,“你相信我,对吗?”
我心跳漏了一拍。
这称呼,不是谁叫的,也不是巧合。是他一次次在纸上写下的,是他自己都记不得却反复重复的。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冰的。
“我相信。”我说。
王姨一愣,随即嗤笑出声:“信?你拿什么信?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万一他是逃犯呢?杀人犯呢?你这小屋子,经得起查吗?”
“他是我朋友。”我站直了,“他住这儿,房租我照交,水电我结清,没欠过你一分。别的事,轮不到你管。”
“轮不到?”她声音拔高,“要是警察上门,第一个查的就是你!窝藏、包庇,懂不懂?你一个外地姑娘,没背景没靠山,出点事谁替你扛?”
我盯着她。她眼里的算计藏不住——不是真怕我出事,是怕自己被牵连,更怕错过那笔悬赏。
“王姨。”我慢慢说,“你要是觉得他有问题,现在就报警。打110,叫警察来查。”
她张了张嘴,没动。
“你不打,就说明你也拿不准。”我松开阿辞的手,转身去拿外卖包,“那从现在起,别再提这事。他住这儿一天,我就负责一天。你要赶人,按合同来,提前十五天通知,退押金,走流程。其他的——”
我拉上包链,抬头看她:“请闭嘴。”
屋里静了几秒。
阿辞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响。他扶着桌沿,身体晃了一下,但没倒。
“我……”他看着王姨,眼神混沌却固执,“我没……伤害她。”
王姨退了半步:“你别靠近我!”
“我没有。”他声音发颤,却一字一句,“我忘了所有事,可我记得……她给我热牛奶,修电动车,让我住进来。她叫我阿辞……我……我不能……让她出事。”
他说完,喘了两口气,抬手扶住额头,像是头痛得厉害。
我立刻扶住他胳膊。
“走。”我对王姨说,“让我们安静一会儿。”
她站在原地没动,嘴动了动,像是还想说什么。
我拉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瞪了我一眼,终于转身往外走,临出门前回头甩了一句:“行,你护着他,等哪天新闻播‘女外卖员卷走富豪百万悬赏’,别怪我没提醒你!”
门关上。
咔哒一声。
屋里只剩下我和阿辞的呼吸声。
他靠在墙边,闭着眼,额角全是汗。我扶他坐回床沿,转身去倒温水。
“喝点水。”我把杯子递给他。
他没接,手还在抖。
“他们……为什么要找我?”他忽然问,“我……做错过什么?”
“没人说你做错。”我蹲下,抬头看他,“你只是忘了,而已。”
“可那个声音……”他皱眉,“听到它,我就像……被撕开。”
我没说话。他知道痛,却不知道来源。就像他知道“Sw”该相信,却想不起为什么。
我起身去关窗帘。外面天色阴沉,像是又要下雨。
刚拉上一半,他忽然叫住我。
“晚。”
我回头。
他睁着眼,目光落在我脸上,很轻,却很稳。
“你名字……是晚吗?”
我一怔。
他从没问过我名字。
“嗯。”我点头,“苏晚。”
他重复一遍,像是要把这两个字刻进嘴里。
“苏……晚。”他低声道,“不是Sw。”
“Sw是缩写。”我走回他身边,“你写过很多次。”
“我写过……很多次?”他眼神茫然,“可我不记得。”
“记得不记得不重要。”我接过他手里空杯,“重要的是你现在在这儿,没走。”
他低头看自己手,忽然抬起,轻轻碰了碰我手腕。
很轻的一下,像试探。
“我……不想让你出事。”他说。
“我知道。”
“可我……帮不了你。”
“你已经在帮了。”我站起身,“至少,让我知道你还在。”
他没再说话,只是慢慢把袖口往上拉了拉,露出那截绣着RL的布料。他盯着看了很久,忽然用指甲去抠那个字母。
线头松了,他还在抠。
我按住他手:“别撕。”
他抬头看我。
“留着。”我说,“万一哪天,它能帮你想起什么。”
他慢慢松开手指。
我起身去厨房,重新烧水。锅底那圈焦痕还在,我懒得再擦。窗外风开始大,吹得铁皮屋顶哗啦响。
刚把水壶放下,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跟过来了,站在我身后一米远。
“我想……”他声音很轻,“再写一次。”
我回头。
“写什么?”
“Sw。”他说,“我想再写一次。”
我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空白订单,递给他。
他接过,站着没动,笔尖悬在纸上,迟迟不下。
一秒,两秒,三秒。
他的手在抖。
“写不出来?”我问。
他摇头:“手……不听使。”
我看着他。昨天还能本能写下那行字,今天却像被切断了什么。可正因如此,才显得那一次次的“Sw”更像从身体深处爬出来的真相。
“不写也行。”我说,“反正我知道你在。”
他抬眼,看着我,忽然把笔放在桌上,空着手朝我走了一步。
然后,他抬起手,轻轻碰了碰我围裙的口袋。
那里,插着一支笔。
他没拿,只是用指尖,顺着笔的轮廓,慢慢划了一下。
像在确认什么。
我站着没动。
“我可能……”他低声说,“什么都给不了你。”
“你给了。”我伸手,把围裙口袋里的笔拔出来,塞进他手里,“你现在站在这儿,就是给了我。”
他握紧笔,指节泛白。
我转身去拿碗,准备下面。
锅烧热,油倒进去,滋啦一声。
我打了个蛋进去。
火没调小,油有点多,蛋清迅速卷边,焦黄一圈,又围成了个心形。
我盯着那枚蛋,没动铲子。
他在身后,也没出声。
几秒后,我听见纸张被撕下的声音。
然后,脚步靠近。
一只手,把一张纸轻轻放在灶台边上。
我低头。
纸上只有一行字。
歪歪扭扭,墨色深浅不一。
“Sw,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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