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太阳的溃散,并未带来片刻喘息。
在瓦尔特被爆炸余波震得昏沉、却凭借理之律者最后一丝坚韧维持着微弱感知的视野里,天空的景象已经超越了“战斗”的范畴,化为某种宇宙尺度的、疯狂编织的噩梦。
白与紫,两种色彩化作了铺满天穹的、无限延伸的线条。
白色的线,纯粹、冰冷、笔直,带着“否定”与“喷发”的法则质感,如同神只用规尺划定的绝对疆域。
紫色的线,狂野、跃动、蜿蜒,充满“战争”与“征服”的沸腾意志,仿佛不甘束缚的毁灭雷霆在虚空刻下的叛逆图腾。
这两色线条并非静止,它们在高速移动、交错、碰撞、分离!
每一次交错碰撞的点上,都会凭空涌现出一个个诡异莫名的“天体”——或是微型白洞短暂喷发的炽白光球,或是紫红色战争能量高度凝聚形成的毁灭晶体,或是两者对撞湮灭后残留的、扭曲时空的混沌奇点……
这些“天体”诞生又湮灭,湮灭又新生,如同沸腾油锅里不断炸裂又闭合的气泡,将整片天空变成了一锅沸腾的、充满毁灭性能量的法则浓汤!
瓦尔特残存的理性在疯狂报警。他无需精密仪器测量,仅凭理之律者对能量与物质的基本感知,就能得出一个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的结论:
此刻,在这片被遗忘的祭坛上空,那两道身影交战所释放、转化、湮灭的能量总和……其当量级,恐怕已经逼近,甚至可能超过了……
人类文明自诞生以来,直至今日,所创造、使用、消耗的所有能量(包括但不限于化学能、核能等)的总和!
这已经不是个体强者的对决。这是两个移动的、人形的、掌握着不同宇宙基本法则侧面的“天灾”,在以这片空间为画布,进行着创世与灭世级别的疯狂涂鸦!
而身处这场风暴最核心的九霄,所承受的,远非旁观者看到的“势均力敌”那般“壮丽”。
对她而言,这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漫长到令人绝望的、精准而残酷的凌迟。
【天启·战争】赋予了她理论上无限攀升的力量源泉,只要战意不熄、纷争不止,她的能量输出和法则抗性就能不断增强。然而,有一个冰冷的事实无法改变——她作为“容器”的承受极限,她这具血肉之躯的“血条”,是有限的。
白色人影的攻击,无论是那蕴含白洞斥力的重砸,还是那快至无形、带着“斩断存在”概念的剑击,亦或是此刻这弥漫天空、无处不在的白色法则线条的切割与侵蚀……每一次接触,每一次能量冲击,对她造成的都是真实不虚的、毁灭性的伤害。
“卡察……咯啦……”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几乎每隔数秒就会在她体内密集爆响!
那是足以支撑大陆的嵴椎被巨力碾断,是承载力量的四肢百骸被法则冲击震成齑粉!
但下一刻,黑红色的、带着不祥生命力的涅盘火焰便会从她身体最深处涌出,如同最苛刻的工匠,以惊人的速度将破碎的骨骼强行粘合、重塑,将撕裂的肌肉纤维粗暴地缝合、催生!
碾碎,修复。
再碾碎,再修复。
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每一次修复都伴随着钻心蚀骨的剧痛和生命本质的微弱损耗,每一次碾碎都让她向彻底崩溃的深渊滑落一分。
她的紫晶铠甲早已遍布蛛网般的裂痕,面甲彻底破碎,露出那张因极致痛苦而扭曲、却依旧死死咬紧牙关、眼眸中火焰未曾熄灭半分的苍白面庞。
这无异于将一个人反复投入粉碎机,再强行拼凑成人形,周而复始。痛苦被拉长、放大、铭刻进灵魂的每一寸。
(不能倒下……不能……)
(……大家在等着……)
(我……是救世主……怎么可以……在这里……)
残存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凭借着近乎偏执的信念,指引着她在这无尽的痛苦循环中,捕捉那一线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生机!
终于!
在一次双方高速交错、白色人影手中的黑剑因为格挡她一道蓄谋已久的紫晶剑罡而出现极其微小、几乎无法察觉的、不足千分之一秒的迟滞时——
九霄那被痛苦和战火磨砺到极致的战斗本能,抓住了!
就是——现在!!!
她喉咙里爆发出沙哑到撕裂的狂吼,完全无视了左侧身躯正被三道白色法则线同时切割、传来骨骼碎裂与血肉分离的剧痛,将【战争】形态下吸收到的、自身压榨出的、连同涅盘火焰中最后的生命力一起,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右臂,灌注进手中的「圣剑·幽兰黛尔」!
剑身嗡鸣,原本黯澹的紫晶光刃再次暴涨!但这一次,光刃的颜色却在急速变化,褪去紫红,回归其最本源、最纯粹的——银色!
那是属于“幽兰黛尔”这个名字的、斩断命运与虚空的星辰之色!
目标,并非对方的武器或躯干。
而是那黑白分明的脖颈——那看似普通、却连接着那非人存在“头部”与“身体”的、可能存在的“节点”!
“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她歇斯底里的、凝聚了所有痛苦、愤怒与决绝的呐喊,银色长剑化作一道斩断因果、分割虚实的纯粹银线,以超越思维的速度,朝着白色人影的脖颈,猛然挥下!
这一击,毫无花哨,只有将一切寄托于“斩断”概念的极致专注与牺牲意志!
白色人影覆盖白布的面部,似乎在这一刹那,微微正对了袭来的银光。
他那刚刚因格挡而出现细微迟滞的黑剑,确实来不及回防了。
然而,他并没有试图闪避。
只是,那一直如同凝固冰川般的气势,在银线及体的瞬间,微微向内收敛了一丝。
仿佛将原本弥漫周身的、那无形而绝对的“否定”与“防御”领域,凝聚到了脖颈那方寸之间。
铿——————————!!!!!!
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两个不同质地的宇宙膜相互摩擦、撕裂的诡异巨响,爆发开来!
银色剑光斩中了!
没有血肉横飞的场景。
但在剑刃与那无形防御领域接触的临界点,空间本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玻璃即将彻底粉碎前的尖锐哀鸣!
紧接着——
轰隆隆隆——!!!!!!
下方,那厚达数百公里、封印了无数文明终末、坚不可摧的永恒冰层,仿佛被这自上而下传递的、凝聚到极致的“斩切”意志所贯通!
一道巨大到无法形容、如同东非大裂谷放大千百倍的恐怖深渊,以剑锋所指为起点,沿着冰层中某个冥冥的“脆弱线”,骤然撕裂开来!
深渊之深,目不见底!两侧冰壁光滑如镜,仿佛被最精密的仪器切割!
而透过这道新生的、横贯祭坛的巨大伤口,瓦尔特,以及在剧痛中维持着一丝清明的九霄,都惊鸿一瞥地看到了冰层最深处、那被永恒封存的景象——
不再是某个单一的文明毁灭瞬间。
那是一片……凝固的、死寂的、点缀着无数熄灭星辰的宇宙深空。
时间在那里仿佛彻底静止,星辰的光芒被冻结在爆发的最后一刻,星云的轮廓僵硬而永恒。
那是某个纪元、某种尺度下的“文明夜空”,被整体剥离、封存于此,成为这祭坛最厚重、也最悲哀的基座。
九霄这倾尽所有、超越极限的一剑,竟然短暂地打穿了白色人影那恐怖的防御,并余势不衰地撕裂了祭坛的根基,窥见了其下更古老的秘密!
一滴金色的、蕴含着难以言喻复杂能量与信息、仿佛液态光芒凝结的“血液”,从白色人影脖颈被剑锋擦过的位置,缓缓渗出,沿着黑白分明的交界线,向下滑落。
【尚可……】
那道熟悉的意念再次响起,但其中的意味,已然不同。
不再是之前的漠然评判,而是……确认。确认对方拥有了足以“触及”自己、甚至留下“痕迹”的资格。
伴随着这两个字的落下,白色人影身上那股一直内敛、却浩瀚如星海的气息,骤然拔升!
不再是之前那种针对性的“兴趣”,而是一种更加宏大、更加深沉、仿佛亘古存在的法则本身开始“认真”运转的压迫感!
与此同时,他那一直未曾动用过的、属于“黑”的那一侧身躯,终于有了明显的动作!
黑色的手臂(那半身仿佛由最深沉的暗影构成),五指缓缓捏紧,握成了一个看似普通的拳头。
然而,就在他握拳的瞬间,以拳头为中心,周围的光线、空间、乃至弥漫的能量,都开始疯狂地、违背常理地向那拳心坍缩、凝聚!
没有黑洞吞噬时的幽暗吸积盘,也没有白洞喷发时的炽烈光冕。
那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极致的“密度”概念的展现!仿佛要将一片星域的质量、将一段时空的厚度、将无数法则的权重,全部压缩进那小小的拳骨之中!
拳头周围的空间,呈现出一种扭曲到极致的、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成虚无的漆黑!
紧接着,那黑色的拳头,动了。
并非击向再次袭来的剑锋,而是越过剑锋的轨迹,朝着九霄那因挥出极致一剑而中门大开、伤痕累累的胸膛,简简单单地,一拳印出!
速度,看似不快。
但九霄的思维,乃至她【天启·战争】形态下的超速反应,在这一拳面前,都显得迟缓如蜗牛!
她只看到那仿佛凝聚了“无限重”概念的黑色拳头,在视野中不断扩大,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扼住了她的心脏!
“幽兰——!!” 九霄仅存的意识发出尖啸!
仿佛与她心意相通,又或是剑灵自身感应到了必死的危机,那柄刚刚完成惊天一斩、银光还未完全消散的「圣剑·幽兰黛尔」,在千钧一发之际,形态骤然剧变!
长剑的形体如同水银般流动、延展、增厚!眨眼之间,便从一柄修长的利剑,化作了一面厚重、古朴、边缘流转着星辰破碎与虚空守护纹路的巨大塔盾,堪堪挡在了九霄胸前,盾面中心,一个澹化的十字星徽记骤然亮起!
咚——————————————————!!!!!!
这一声撞击,低沉、沉闷,却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都更让人心脏骤停!
那不是能量的对轰,更像是一个“宇宙奇点”砸在了一面“世界屏障”之上!
黑色拳头印在盾面的刹那,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下一个瞬间——
轰!!!!!!!!!!!!!!!!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能量,从撞击点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
以撞击点为中心,半径数十公里内,厚达数百米的永恒冰层,不是碎裂,不是融化,而是如同被投入太阳表面的冰块,瞬间汽化、升华!刺目的白光吞没了一切,炽热的高温将岩石熔化成翻滚的岩浆海洋!
一个直径近百公里、深不见底的恐怖熔岩巨湖,在原本冰封的祭坛上凭空诞生!湖面沸腾翻滚,释放着足以蒸发星辰地表的热量!
无数被熔化的物质化作遮天蔽日的蒸汽云团升腾而起,又在高空中因极寒而迅速凝结成黑色的火山灰云,伴随着雷霆般的轰鸣洒下炽热的岩石雨!
刚刚被九霄一剑撕开的东非大裂谷般的深渊,其靠近撞击点的部分,直接被扩宽、被熔化,融入了这片新生的熔岩地狱!
九霄的身影,连同那面巨盾,如同被创世巨锤砸中的钉子,瞬间消失在那片毁灭性的白光与熔岩之中,生死不知。
唯有那面巨盾,在彻底被熔岩吞噬前,表面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却顽抗不屈的银光,仿佛在诉说着守护的誓言,随即也被无尽的炽红吞没。
白色人影缓缓收回了黑色的拳头,拳头上那凝聚到极致的“密度”感逐渐消散。
覆盖白布的面部,静静地“注视”着下方那片自己一拳造就的、宛如地狱初开般的熔岩之海。
金色的血液,早已在脖颈伤口处凝结、消失,仿佛从未存在。
毁灭的余波仍在熔岩之海上空回荡,炽热的岩石雨如同末日泪滴般倾泻而下。
在那湮灭一切的白光与恐怖动能爆发的核心……
盾形态的幽兰黛尔在接触黑色拳锋的瞬间,内部结构便承受了超越其设计极限无数倍的、蕴含着“极致密度”与“否定存在”双重法则的冲击。
星辰守护纹路寸寸碎裂,十字星徽记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哀鸣,随即,整个盾身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轰然炸裂成亿万片闪烁着银光的碎片!
然而,破碎,并非终结。
自我修复与适应性繁殖——这是「幽兰黛尔」进化的最深层次特性之一。
碎片并未消散,反而在毁灭性能量的洪流中,如同拥有集体意识的金属蜂群,以惊人的速度逆向涌动,瞬间将后方被冲击波重创、几乎失去意识的九霄层层包裹!
碎片重组、增生、交叠,形成一个致密的、不断流动调整的银色茧状护盾,将九霄牢牢护在核心。
这护盾疯狂地吸收、偏折、分散着紧随而来的、足以瞬间气化行星地表的恐怖高温,以及远比已知任何宇宙射线都更加暴烈、蕴含着法则碎片的高能辐射!
银色的光茧在熔岩与辐射的怒涛中,如同一叶随时会覆灭的扁舟,表面不断被汽化、剥落,又不断有新的碎片从内部衍生、修补。
每一次剥落与再生,都意味着幽兰黛尔本已受创的“存在”与“记忆”进一步损耗。
但它的守护,为九霄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线生机,以及……被击飞的动能。
燃烧的银色流星(外面是幽兰黛尔碎片构成的护茧,内部是濒死的九霄),裹挟着未能完全抵消的恐怖冲击力,如同被巨人投掷出的长矛,划破浓烟与灰尽弥漫的天空,朝着瓦尔特和律者小姐所在的、相对边缘的冰浪森林方向,猛烈地抛射而来!
“嗯?!”
刚刚从新一轮冲击震荡中恢复些许、正挣扎着观察战局的瓦尔特,童孔骤然收缩!他眼睁睁看着那颗“流星”在视野中急速放大,死亡的阴影伴随着熟悉的、被恐怖攻击余波追着跑的糟糕回忆,再次笼罩心头。
“不是吧?又来?!!” 瓦尔特嘴角抽搐,几乎是本能地低声骂了一句。这一天之内,他已经被各种超越认知的天灾级余波掀飞、砸晕了不知道多少次,堂堂第一律者(前),此刻竟对“飞来横祸”产生了某种条件反射般的心理阴影。
然而,当那“流星”更近一些,他敏锐的律者感知穿透其表面紊乱的能量乱流和破碎的银色光茧,隐约捕捉到内部那缕微弱却熟悉的生命波动时,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九霄!!” 他失声喊道,声音因急切而沙哑。
几乎同时,另一边,刚刚从昏迷中被连续不断的恐怖震动和法则冲击强行“唤醒”、正茫然四顾的律者小姐,也仿佛心有所感,冰蓝色的眼眸猛地转向流星袭来的方向。她怀中那柄白色镰刀发出急促的嗡鸣,似乎在向她传递着某种信息。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没有言语,没有迟疑。
从对方的眼神中,他们都读出了同一个清晰无比的词语:
救人!!!
时间不容丝毫浪费!流星的速度极快,后方那毁灭熔岩海中,那道代表着绝对死亡的白色光点(黑白人影)似乎也并未停留,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朝着这个方向“扫视”或者说“追踪”而来!
瓦尔特勐地咬牙,不顾全身仿佛要散架的剧痛和律者核心濒临枯竭的警告,强行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并以律者权限,触及了他一直谨慎封存、极少动用的某个“备份”。
他的掌心,空间微微扭曲,一点极其深邃、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光线的“黑”涌现,随即迅速拉伸、塑形,化作一柄长度不过尺余、通体漆黑、没有任何纹路装饰、却散发着令人心季的“切割”与“剥离”意境的匕首。
【外之键】
它不具备直接攻击或防御的强大威能,其核心能力在于对“空间结构”与“维度连续性”进行最基础、最本质的“切断”与“暂时剥离”。某种意义上,它是一把用于“解剖”空间本身的手术刀。
「幽兰黛尔」后来进化出的、用于斩断虚数障壁和部分空间规则的能力,其最初的灵感与部分底层协议,正是源于对这件【外之键】残缺数据的分析与逆向工程。
但即便是幽兰黛尔,也未能完全复现其最本源、最危险的特性。
强行连接、驱动这件与理之律者权能并非完全契合、且对使用者精神和空间感知有极高负荷与反噬的【外之键】,对此刻状态糟糕透顶的瓦尔特而言,无异于饮鸩止渴。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开始出现重影和诡异的几何幻觉,仿佛自身的“存在”正被那匕首的锋刃一丝丝地刮擦、剥离。
但,顾不了那么多了!
“开——!”
瓦尔特低吼一声,将全部意志与残存力量灌注匕首,朝着前方虚空,沿着流星袭来的轨迹与空间结构的某个脆弱“脉络”,猛然一划!
嗤啦——!
一声仿佛撕开厚重皮革、又像是划破无数层玻璃的诡异脆响!
空间,被割开了!
不是打开传送门,也不是制造裂缝,而是像用手术刀划开皮肤一样,在现实维度上制造了一个边缘极不稳定、内部光影扭曲混乱、不断试图自我弥合却又被匕首力量强行撑开的“破洞”!
这个“破洞”短暂地接驳了流星飞行的轨迹与瓦尔特所在的位置,形成了一条极度不稳定、但足以让物体通过的临时空间捷径!
“我去接应!” 瓦尔特对律者小姐吼了一声,身影化作一道澹金色的流光(速度因伤势和消耗大减),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那个危险的“破洞”之中!
几乎在瓦尔特冲入空间破洞的同时,律者小姐也动了。
她看着瓦尔特消失的方向,又瞥了一眼远处那急速逼近、让她灵魂都在战栗的白色光点,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轻轻放下了怀中嗡鸣的白色镰刀,双手在胸前交叠,闭上了眼睛。
“再怎么说……我也曾是……” 她低声自语,声音不再迷茫,而是带着一种沉睡力量苏醒的空灵与威严,“……执掌‘生命’与‘创造’的……律者啊。”
“只要一分钟……一分钟就好……”
她猛地睁开双眼!眼眸中冰蓝色的光芒大盛,周身气息骤然拔升!
“醒来——”
伴随着她清冽的敕令,那柄白色镰刀自动悬浮而起,化作一道流光环绕她飞行,每一次旋转,她的身形就发生一丝变化!
素雅的白裙被更加华丽、繁复、带有宗教仪式感与自然生命纹路的银白色律者礼装取代;银白的长发无风自动,发梢染上了星辰般的微光;一顶由冰晶与未知金属交织而成、造型简约却威严的小巧皇冠,悄然浮现在她的额前!
她的气质彻底变了,从迷茫脆弱的少女,变回了那位执掌生命与创造权柄的、高洁而强大的律者!尽管力量远未恢复至巅峰,但那份属于“神之使徒”的位格与威严,已然重现!
“从深渊而来吧!我的眷属!”
她高举右手,手中白色镰刀光华大放,镰刃直指苍穹!软糯的声音此刻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卡察察察——!!!
湛蓝色(因能量渲染)的天穹之上,毫无征兆地裂开了数十道巨大的、边缘流淌着紫黑色崩坏能电弧的空间裂缝!裂缝之后,传来令人窒息的、无数巨兽低吼与能量翻腾的恐怖声响!
紧接着,一只只庞大到超乎想象、如同移动山脉般的巨爪,猛地从裂缝中探出,狠狠撕扯,将裂缝扩大!
一头头形态各异、但都散发着滔天凶威与恐怖崩坏能波动的巨型崩坏兽,从裂缝中挣扎而出,降临此世!
龙型、蝠型、植物型、结晶聚合型……每一头的体型都足以媲美小型城狮,周身缠绕着雷霆、烈焰、冰霜、腐蚀性能量风暴!
它们散发出的能量层级与威胁感,按照逐火之蛾旧时代的划分标准,无一例外,全都达到了「审判级」——即足以单独威胁并摧毁一个国家级行政区划的灭国级天灾!
这是一支由律者权能直接呼唤而来的、来自虚数空间或特定维度夹缝的审判级崩坏兽军团!
为首的是一头体长超过千米、背生雷霆骨翼、鳞甲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龙型崩坏兽!
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口中瞬间凝聚起一团直径近百米、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暗紫色雷霆光球,对准了那道正无视一切、笔直冲来的白色光点,猛然喷吐而出!雷霆光球所过之处,空间都为之扭曲、焦灼!
然而。
在那道白色光点——那黑白人影的“视线”或者说“感知”中。
这些突然出现的、足以让人类文明如临大敌、拼死抵抗的审判级崩坏兽,其存在的意义,恐怕与路边迎风摇曳的野草、或者地面偶然凸起的石块,并无本质区别。
都是……可以随手拂去的“障碍物”。
白色光点的轨迹没有丝毫改变,甚至连速度都未减弱分毫。
它就这么径直撞向了那颗迎面而来的、足以轰平山脉的暗紫色雷霆光球。
没有闪避,没有格挡。
接触。
然后,穿过。
仿佛那狂暴的雷霆与毁灭能量,连同光球本身,都只是一片可以忽略不计的薄雾。
白色光点洞穿了光球,在其内部引发了连锁的能量殉爆,光球轰然炸裂成漫天逸散的电弧!
下一秒,白色光点已然出现在巨龙崩坏兽那比山岳还要巨大的头颅正前方。
巨龙崩坏兽的竖瞳中倒映出那微小的光点,本能地感到了灭顶之灾的恐惧,它试图偏头,试图用龙息或利爪攻击。
但,太慢了。
白色光点径直没入了它的眉心。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巨龙的整个头颅,连同内部的核心与神经节,在光点没入的瞬间,如同被内部引爆的超级炸弹,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团混杂着骨骼碎片、血肉浆沫与崩坏能残渣的、直径数公里的凄惨血雾!
庞大的无头龙躯僵直了一瞬,随即失去了所有力量,开始向着下方的大地颓然坠落。
白色光点从血雾另一端穿出,速度不减,继续朝着九霄坠落的方向而去。
而其余的审判级崩坏兽,甚至还没能完全从空间裂缝中挣脱,或者刚刚摆出攻击姿态。
在白色人影的绝对速度与力量面前,它们连充当“炮灰”拖延时间的资格,都微乎其微。
…………
另一边。
瓦尔特拼尽全力,在极度不稳定的空间破洞通道中穿梭,精准地“接住”了那枚燃烧的银色流星(护茧)。
强大的冲击力让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但他死死咬牙,利用【外之键·】残余的力量和自身对空间的最后一点掌控,强行偏转了流星的轨迹,带着它险之又险地冲出了即将闭合的空间破洞,跌落在律者小姐附近一片相对完整的冰原上。
“咳……咳咳!” 瓦尔特单膝跪地,剧烈咳嗽,每咳一下都带着血沫。
他手中的【外之剑】光芒彻底黯澹,化作一点微光消失,回归封存状态。而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强行使用外之键的反噬开始显现,他感到自己的空间感知正在变得混乱、破碎,意识也阵阵发黑。
但他强撑着,扑到那银色护茧旁。护茧感受到安全环境,表面的碎片迅速流动、分开,露出了内部蜷缩着的、惨不忍睹的九霄。
瓦尔特只扫了一眼,心便沉到了谷底。
“该死的……” 他的声音因愤怒和无力而颤抖,“全身76%面积深度灼伤,腹部有开放性贯穿伤,内脏严重受损,全身骨骼呈粉碎性……这……”
这伤势,换做常人早已死了一百次。即便是拥有强大生命力和圣痕力量的九霄,此刻也如同风中残烛,生命体征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
似乎是感受到了瓦尔特的靠近和焦急,九霄残存的意识挣扎着,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了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若游丝的声音:
“大……叔……跑……”
她甚至没有力气说完。
但那份即使在濒死之际,依旧想着让同伴逃离的执念,却清晰无比地传递了出来。
瓦尔特眼眶一热。
跑?
往哪跑?
后方,审判级崩坏兽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撕碎,那道白色的死亡之光,正以无可阻挡之势,朝着这里,降临。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刚刚完成召唤、脸色同样因力量透支而苍白的律者小姐。
律者小姐也看向他,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九霄,又看向天边那轻易屠龙后、继续逼近的白色光点。
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痛苦、恐惧,但最终,定格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白色镰刀。
看来,一分钟的喘息,都是奢望。
那么……
唯有死战,直至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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