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乱流带来的嗡鸣声仍在耳畔回荡,像是无数只生锈的齿轮在同时转动,震得耳膜发疼。凌曜和叶燃蜷缩在一堵半塌的断墙后,厚重的石屑还在从墙顶簌簌掉落,两人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沉重。
不远处,那座曾在古籍中被描述为“凝固时间之眼”的永恒方尖碑,此刻正被一团不断扭曲的混沌能量包裹。深紫、鎏金与银白的光影在能量团中交替闪烁,时而显露出方尖碑完整时的庄严轮廓,时而又化作断壁残垣的荒芜景象——那是时间锚点彻底失控的具象化,也是他们此行最大的危机。
“只差一点……”叶燃抬手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指尖沾染的殷红在灰扑扑的脸颊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痕,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们刚才明明已经碰到碑文了!指尖都触到那些发光的纹路了!”
凌曜的脸色比断墙上的石粉还要苍白,却并非因为恐惧。他半蹲在地上,指尖蘸着石缝里的露水,在一块破碎的石板上快速勾勒着复杂的线条——那是他根据大祭司卡萨的临终提示,结合三次时间跳跃观测到的能量流向图。“锚点的崩溃不是意外,叶燃。”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它在‘排斥’我们,或者说,排斥我们手中的时之沙漏碎片。有某种东西……一直在守护这里,阻止任何修复行为。”
话音落下时,他终于抬起头,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倒映着那片翻滚的混沌,语气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我们之前的两次尝试,可能都被它‘计算’并‘回滚’了。它在重置我们的行动,下一次时间冲击,很快就会来。”
叶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焦躁。他信任凌曜的判断,就像信任自己这双能打碎岩石的拳头——从少年时在废墟中并肩求生开始,这份信任就从未动摇过。他握紧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能清晰感受到体内在一次次时间跳跃中变得越发活跃的能量,像是沉睡的火山即将苏醒。“那就硬闯过去!”他咬牙道,“在它完成‘回滚’前,把沙漏碎片按进碑文里,不就行了?”
“不行。”凌曜果断否决,抬手指向混沌能量团中几个不断明灭的奇异光斑,那些光斑周围的空间都在微微褶皱,“看到那些‘时之裂隙’了吗?强行穿越的话,我们可能会被抛向完全陌生的时间线——可能是方尖碑刚建成的纪元,也可能是它彻底崩塌后的未来,甚至……会被时空直接‘抹除’,连存在过的痕迹都留不下。”
他顿了顿,指尖在石板上的线条末端重重一点:“我们需要一个‘诱饵’,一个足够强大、能吸引绝大部分时间乱流注意力的存在。只有这样,才能为另一人创造出一条短暂稳定的路径,直达锚点核心。”
话音刚落,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他们都明白这个计划的含义——这是一场赌上性命的分工,诱饵要直面时间乱流的吞噬,而执行者则要在转瞬即逝的机会中完成修复,任何一步出错,都是万劫不复。
“我来当诱饵。”叶燃几乎是立刻开口,眼神坚定得没有一丝犹豫,“论扛揍和吸引火力,我比你专业。”他知道,凌曜是唯一能精准计算出那条“稳定路径”的人,也是唯一能看懂碑文上古老符文的人——这个任务,只能由凌曜来完成。
凌曜看着叶燃,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却只化作两个字:“小心。”他迅速从怀中取出那块巴掌大的时之沙漏碎片,碎片中还残留着微弱的金色沙粒,那是他们从遗忘之都深处找到的关键。他将碎片塞进叶燃手中:“拿着它,它的时间气息能更好地吸引‘守护者’的注意。听我指令,我数到三,你就向三点钟方向冲,用尽全力释放你的能量,然后……”
他顿了顿,喉结微微滚动:“活下去。”
叶燃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脸上的血迹让这笑容多了几分悍勇:“放心吧,搭档。等咱们修复了锚点,还得去喝顿庆功酒呢——我的高光时刻,可不能缺席。”
凌曜不再多言,缓缓闭上双眼。他的全部精神力如同无形的丝线,悄无声息地蔓延向那片混沌的时间乱流,每一根“丝线”都在捕捉着乱流中的能量波动,试图从无序中找到那稍纵即逝的规律与破绽。断墙外的嗡鸣声似乎更响了,时间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潮水,不断拍打着两人的神经。
“一……”
凌曜的声音冰冷而平稳,像是剥离了所有情绪,只有绝对的冷静。叶燃周身开始涌动起炽热的气流,那是他体内能量高速运转的征兆,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他双腿微微弯曲,肌肉紧绷得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目光死死锁定着凌曜之前指示的方向——那里是时间乱流相对薄弱的区域,也是诱饵需要吸引火力的核心点。
“二……”
混沌能量团中的光斑闪烁得更快了,仿佛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凌曜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精神力高度集中让他的大脑隐隐作痛,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必须在叶燃冲出的瞬间,找到那条“路径”。
“三!”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叶燃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出了断墙的掩护!他手中的时之沙漏碎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色光芒,那光芒穿透了混沌的能量层,瞬间成为了整个混乱时间场的绝对焦点。无数道色彩斑斓的时间乱流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调转方向,朝着叶燃席卷而去!
他脚下的地面瞬间开裂,裂缝中交替闪现出不同时代的景象——有穿着古铜铠甲的士兵在列队,有巨大的机械齿轮在转动,还有荒芜的沙漠中只剩下方尖碑的残骸。过去与未来的幻影在他身边嘶吼、抓挠,试图将他拖入无尽的时空裂隙。
“来得好!”叶燃咆哮一声,将体内所有活跃的能量凝聚于右拳,拳头上包裹着一层炽热的红光,如同燃烧的陨石。他迎着最汹涌的一道时间乱流,狠狠一拳轰出!
磅礴的能量与冰冷的时间乱流狠狠撞在一起,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冲击波将周围的碎石掀飞,连远处的断墙都在微微震颤。叶燃被冲击力震得后退两步,嘴角再次溢出鲜血,但他没有丝毫退缩——他在为凌曜开辟道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坚固的盾牌,挡住那些致命的乱流。
几乎在叶燃冲出的同一瞬间,凌曜动了。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轻盈,沿着一条极其刁钻、看似不可能的角度切入混沌能量场。他的眼中没有其他,只有那条在精神视野中一闪而过的“路径”——那是由三个稳定的时空节点构成的直线,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转瞬即逝。
周围的时间乱流因被叶燃吸引而变得稀薄,但凌曜依然能清晰感受到时间的利刃擦身而过的刺痛——那是时空扭曲带来的割裂感,稍不注意,手臂就可能被直接“切”入另一个时空。他不敢放慢脚步,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时空节点上,距离永恒方尖碑的核心越来越近。
近了,更近了!
那团混沌能量的核心,也就是失控的时间锚点,已经近在咫尺。凌曜能看到核心处闪烁的古老符文,那与他在石板上绘制的图案完全吻合——只要将沙漏碎片按进去,锚点就能暂时稳定下来。
他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指尖萦绕着根据符文推算出的稳定时间符文,泛着淡淡的银光。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锚点核心的刹那,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充满毁灭意志的时间洪流,猛地从锚点中心爆发开来!
那股洪流是纯粹的黑色,带着“清理”与“修正”的绝对意志,目标直指即将成功的凌曜——像是在惩罚这个试图干预时空秩序的“闯入者”。
“凌曜!”叶燃目眦欲裂,他想回身救援,可无数道时间乱流如同锁链般死死缠住他的四肢,将他拖在原地,根本无法脱身。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黑色洪流,朝着凌曜的后背席卷而去。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这片混乱的时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模糊的、由纯粹白光构成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凌曜与黑色洪流之间!那身影纤细而挺拔,像是一位守护在时空缝隙中的使者,周身散发着温和却不容侵犯的气息。
身影抬起手,掌心向前,一股同样纯粹的白色力量缓缓展开,如同撑开的护盾。当黑色的时间洪流撞上白色护盾时,没有预想中的轰鸣,也没有能量的爆炸——那股足以毁灭一切的黑色洪流,竟被稳稳地挡在了护盾之外,如同遇到堤坝的洪水,再难前进一步。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凌曜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锚点核心。那核心冰冷而坚硬,却又在接触的瞬间,传来一丝微弱的共鸣,像是沉睡的巨人终于感受到了唤醒它的力量。他猛地回头,看向那个救了他的光之身影,心中充满了震惊与疑惑。
光芒微微散去,隐约显露出一个他从未见过,却又感到一丝奇异熟悉感的轮廓——那似乎是一个年轻女子的面容,眉眼中带着淡淡的哀伤,却又有着超乎寻常的坚定。
女子也回头看了凌曜一眼,眼神复杂得让他无法解读——有真切的关切,有隐藏的焦急,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警告?
她没有开口说话,但一道清晰的信息流如同潮水般直接涌入凌曜的脑海,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快完成修复!‘时间守护者’已经苏醒,我的介入……撑不了多久。”
下一秒,光之身影在黑色时间洪流的持续冲击下开始变得闪烁不定,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会彻底消散。
凌曜心中巨震。
她是谁?为何会突然出现并帮助自己?那股熟悉感,难道来自血脉深处的联系?还有她口中的“时间守护者”——是之前一直在排斥他们的存在吗?
锚点核心在指尖微微发烫,似乎在催促他完成最后的修复。但更大的谜团,已随着这道神秘的光之身影,轰然降临在他的面前。
危机,远未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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