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如同陷入蛛网的飞虫,在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中抛锚停滞。死寂笼罩着一切,唯有海水偶尔轻拍船舷的声响,反而更添诡谲。那座黑色怪石嶙峋的岛屿,在翻涌的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而那些漂浮的古老船骸,则是它消化不完的残渣。
慕容文远下令各船严禁轻举妄动,派出小艇在近距离警戒,同时召集老船长、导航员以及蒲氏派来的几位资深海客商议。
“此乃‘鬼雾海’,老朽行海四十载,只听祖辈提起过,言是南海极深处的一片绝地,入者无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蒲氏老海客声音发颤,脸上刻满了恐惧,“传说雾中有恶鬼摄魂,迷失方向,直至淡水和食物耗尽……”
恐慌如同瘟疫在人群中悄然扩散。
慕容文远与苏清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但并无太多惧色。经历过落霞坡邪祭与双凤玦奥秘的冲击,他们对超自然现象的接受度已远超常人。
“非是鬼魅,”慕容文远沉声道,试图稳定军心,“此乃天地间一种罕见的……气机紊乱之所。方才我能感应到其中脉络,引领船队至此暂避,便是有望找到出路。”他未提及能量残留与可能涉及的时空问题,那太过惊世骇俗。
他再次闭目凝神,尝试感应那迷雾中的能量脉动。然而,与之前指引方向的微弱脉动不同,此刻他感知到的,是一片更加混乱、如同无数碎片噪音般的能量场,源自那座岛屿。
“寻常方法恐难脱困,”慕容文远睁开眼,看向苏清婉,“我需登岛一探。或许源头就在岛上,解决源头,迷雾自散。”
“不可!”苏清婉断然拒绝,她看向那死寂的岛屿和周围船骸,“太过危险!”
“留在此地,亦是坐以待毙。”慕容文远语气坚决,“雾气不散,导航失灵,我们撑不了多久。唯有冒险一搏。我会带上精锐护卫,小心行事。”
苏清婉知他言之有理,紧抿着唇,半晌,才艰难道:“我与你同去。”
“不可!”这次换慕容文远反对,“你是船队主心骨,需在此坐镇。若我……若我们未能及时返回,你需带领船队另寻他法。”他取出那对苏玲珑赠送的千里镜,递给她一只,“以此联络,若有异动,以镜光为号。”
最终,慕容文远挑选了八名最为胆大心细、身手矫健的护卫,乘小艇破开迷雾,向着那座不祥的岛屿划去。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岛屿的荒凉与死寂。黑色的岩石上没有一丝苔藓或植物,仿佛一切生机都被剥夺。登上岛屿,脚下是松脆的、仿佛被烈火灼烧过的砂石。空气中那股腥甜气息更加浓郁。
慕容文远循着精神感应中最混乱的能量源头前行。岛屿不大,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岛屿中心。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并非想象中的神庙或祭坛,而是一个巨大的、直径约数十丈的碗状凹陷地带。凹陷的中心,并非实地,而是一片不断扭曲、旋转的、如同水银般的光幕!光幕之中,隐约可见破碎的山河景象、从未见过的奇异建筑残影、甚至是某些无法理解的几何结构飞速闪现又湮灭!光线并非照射出来,而是被那光幕吞噬,使得凹陷区域显得格外昏暗。
而围绕着这诡异光幕的,是更多、更密集的船只残骸!这些残骸年代跨度极大,有古老的独木舟,有唐宋样式的海船,甚至还有几具穿着前朝服饰的枯骨,散落在碎石之间。
“这……这是什么妖物?!”一名护卫声音发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刀。
慕容文远心脏狂跳,他终于明白那混乱的能量源头是什么了!这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观测点”,这是一个不稳定的时空裂隙!一个连接着不同时间、不同空间的畸点!那些失事的船只,分明是在不同时代误入此地,被这时空乱流撕碎、抛掷于此!
双凤玦在此刻突然变得滚烫!并非预警,而是一种强烈的、近乎饥渴的共鸣!它似乎与这扭曲的光幕产生了某种联系。
慕容文远强忍着掏出玉玦的冲动,他意识到,这畸点散发出的混乱能量,正是金属牌警告的“过度能量提取”可能导致的结果!这里,是一个天然的、危险的“熵增”区域!
就在这时,那水银般的光幕猛地一阵剧烈波动,一道无形的冲击波扩散开来!
“小心!”慕容文远只来得及大喊一声,便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胸口,整个人向后抛飞出去,重重摔在坚硬的岩石上。其他护卫也未能幸免,纷纷被震倒在地,头晕目眩。
慕容文远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他挣扎着抬头,望向那光幕,只见其中景象变幻更快,甚至隐约传来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噪音!
必须阻止它!或者……离开这里!
他猛地想起那本“天书”中,似乎有提到过稳定局部空间结构的理论,虽然只是最基础的描述。他顾不上伤势,疯狂在脑中回忆、推演。
“结阵!护卫我!”他朝那些挣扎爬起的护卫喊道,同时盘膝坐下,将全部精神力集中,不再去感知,而是尝试引导、抚平那畸点周围狂暴的能量乱流。双凤玦在他怀中灼热得如同烙铁,自发地辅助他梳理着那些破碎的时空碎片。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他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撕碎。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额头滑落,脸色苍白如纸。
就在他感到意识即将涣散的刹那,怀中的双凤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道柔和而稳定的白光射出,并非击向光幕,而是如同织网的梭子,快速地在畸点周围编织出一道道无形的、蕴含着秩序力量的纹路。
那剧烈波动的光幕,竟在这白光的安抚下,渐渐平息下来,扭曲的景象变得缓慢、模糊,最终稳定下来,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散发那毁灭性的冲击波。
慕容文远脱力般向后倒去,被冲上来的护卫扶住。他望着那暂时被“封印”的畸点,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无尽的寒意。双凤玦的力量竟能影响时空裂隙?这玉玦,以及那合金盒子代表的文明,究竟是何等存在?
而这片海域,又隐藏着多少这样的“畸点”?
“撤……撤回船队……”他虚弱地下令。此地的秘密,远非他们此刻所能触碰。当务之急,是趁着畸点暂时稳定,迷雾似乎也随之减弱的机会,立刻离开这片死亡海域!
远处,“逐浪号”上,一直紧握千里镜、心惊胆战地观察着岛上情况的苏清婉,看到慕容文远等人安全撤回小艇,以及那明显变淡的雾气,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当她看到慕容文远被搀扶着的虚弱模样时,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揪紧。
船队再次起航,小心翼翼地绕开那片依旧令人不安的海域,向着西方驶去。身后的迷雾缓缓合拢,再次将那座隐藏着时空伤痕的岛屿,深深掩埋。
慕容文远躺在舱内,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经脉和隐隐作痛的脏腑,望着舷窗外逐渐恢复湛蓝的海天,知道他们侥幸逃过一劫。但这次经历,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刻在他心中。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脆弱,也更加……危险。未来的路,必须更加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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