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的秋夜来得早，伏牛山脚下的赤火公社却亮着三团暖光
晒谷场的空地上，陈烬蹲在草席前，手里举着陶土捏的圆球。
西侧的练兵场，秦狼的吼声混着兵器碰撞声传得老远。
村口的老槐树下，孟瑶提着煤油灯，石桌上摊着树皮做的 “课本”。
附近几个村落的村民，都揣着刚烤好的土豆，三三两两地往公社凑，远远看着就不肯走。
“都围过来些，别怕这陶球烫手！” 陈烬把捏好的 “月亮” 举高，另一只手点着旁边更大的陶球。
“这个是太阳，咱白天见的光，全是它发出来的；这个小的是月亮，晚上看着亮，其实是它偷了太阳的光 —— 就像咱晒谷场上的麦秸，看着金灿灿的，不是它自己发光，是太阳照在上面。”
人群里立刻起了骚动。附近乱石村的王二柱挠着头，手里的土豆都忘了啃：“陈先生，您说月亮不发光？那俺娘说的‘月神洒清辉’，是假的？” 他这话一出，周围村民都跟着点头，有老人还小声嘀咕：“祖祖辈辈都这么说，哪能错？”
陈烬没直接反驳，只是把陶制太阳往煤油灯旁凑了凑，陶制月亮立刻映出一圈淡淡的光。
他又把月亮挪到阴影里，光瞬间就淡了：“你们看，要是月亮自己能发光，为啥躲进云里就暗了？去年冬天咱们在山谷里躲李傕的兵，夜里没月亮，是不是连路都看不清？可只要太阳一出来，再深的沟都能看见 —— 这就是太阳自己发光，月亮只敢‘借光’的道理。”
人群里静了片刻，突然有人拍起了手。张老爹的小孙子从人缝里钻出来，举着个啃剩的土豆皮：“陈先生，那是不是月亮上也有土？就像咱公社的地一样，得靠太阳晒才能长东西？”
“说得好！” 陈烬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头，“不光月亮，天上的星星，大多也跟太阳一样自己发光，只是离咱太远，看着才小。咱学这些，不是为了跟人抬杠，是想告诉大家 —— 世上的事，不是老辈说啥就是啥，得自己看，自己想。就像咱种土豆，以前谁信这‘外来的薯’能当饭吃？现在不也救了咱的命？”
远处练兵场的吼声突然高了几分，打断了晒谷场的话头。
村民们转头望去，只见秦狼光着膀子，手里握着根木枪，正对着二十多个公社兵和十几个赶来围观的村民讲解：“都看好了！对付骑兵不能硬拼，得瞅准马腿 —— 它再凶，断了腿也跑不了！”
说着，他让一个公社兵举着木杆当 “马腿”，自己握着木枪，脚步一错就绕到侧面，枪尖精准地戳在木杆下方：“记住这个力道，不用太猛，但要快！就像咱之前挖水渠，找对地方一挖就通，找不对地方，累死也没用。”
有个来自邻村的青年叫赵虎，之前是个猎户，忍不住上前：“秦统领，俺之前跟山匪打过，他们也骑马，俺觉得用弓箭更管用。”
秦狼咧嘴一笑，把木枪递给他：“弓箭好，但咱公社兵大多是农民，拉弓得练半年，用这枪戳马腿，三天就能上手。你想想，要是匈奴骑兵来了，咱村民拿起锄头都能戳马腿，不比等着弓箭手来救强？”
他顿了顿，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几个公社兵，“他们三个月前还在种土豆，现在能跟俺练对打 —— 不是他们天生会打仗，是知道为啥打：为了护着咱的地，咱的粮，咱的娃！”
赵虎攥紧了手里的木枪，试着戳了戳木杆，眼里渐渐有了光。周围的村民也围了上来，有几个年轻的直接喊：“秦统领，俺也想练！以后再有人来抢粮，俺也能上！”
老槐树下的煤油灯更亮了些。孟瑶把树皮 “课本” 摊开，上面用炭笔写着 “人”“田”“粮” 三个大字，十几个孩子围着石桌，连附近村落的孩童都挤在后面，睁着圆溜溜的眼睛。
“先看这个‘人’字，” 孟瑶握着一个孩子的手，教他用木炭在地上画，“一撇一捺，像两个人互相扶着 —— 咱公社的人，就是这样，你帮我耕地，我帮你织布，谁也离不开谁。”
有个穿补丁衣服的孩子叫火芽，是附近李村的，之前跟着爹娘逃荒到公社，怯生生地问：“孟姐姐，为啥要学写字？俺爹娘说，会种地就行。”
孟瑶停下笔，把煤油灯往孩子面前挪了挪，照亮树皮上的 “粮” 字：
“你看这个‘粮’字，左边是‘米’，右边是‘良’—— 有米吃，日子才良善。可要是不识字，以后分粮的时候，有人把‘十斤’改成‘五斤’，你咋知道？有人拿着假的‘公社文书’来骗咱的种子，你咋分辨？”
她又拿起之前记录分粮的账本，翻到有红印的一页：
“这是咱公社的分粮账，谁种了多少地，分了多少粮，都写得清清楚楚，还盖了‘赤火’的印。你们学会了字，就能自己看账，就知道谁也没多占，谁也没少得 —— 这才是‘均平’，不光嘴上说，还得写在纸上，记在心里。”
火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起木炭，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 “人” 字。
旁边的孩子也跟着写，有的写歪了，有的把 “田” 字写成了圆圈，孟瑶都耐心地帮他们纠正，煤油灯的光映着孩子们认真的脸，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陈烬走过来时，正看见孟瑶教孩子们念 “共耕” 两个字，孩子们的声音稚嫩却响亮，连旁边围观的村民都跟着小声念。
秦狼也带着几个练兵的青年过来，手里还提着刚熬好的红薯粥，分给孩子们和村民。
“陈兄，你这‘月亮借光’的课，把王二柱说得直拍大腿，说以后再也不迷信‘月神’了。”
秦狼递过一碗红薯粥，笑着说，“俺这练兵场，也多了十几个邻村的青年，都想跟着学本事。”
孟瑶也笑着补充：“李村的村长刚才来找我，说想让我也去他们村教孩子识字，还说以后公社的‘交换点’，他们村也想参与 —— 说要学咱‘分粮公开’的规矩，不被士族坑了。”
陈烬望着眼前的景象：晒谷场的村民还在讨论月亮和太阳，练兵场的青年在比划着戳马腿的动作，老槐树下的孩子们还在写 “人”“田”“粮”，远处的山影里，似乎还有邻村的村民举着火把往这边走。他喝了一口红薯粥，暖意从喉咙滑到心里。
“咱教的不是月亮，不是打仗，也不是写字。” 陈烬轻声说，目光扫过每一张带着希望的脸，“是教大家知道，日子能自己过，命运能自己掌 —— 月亮借光才亮，咱靠自己才强。不管是公社的人，还是邻村的人，只要信‘均平’，信‘自己种、自己得’，就是一家人，就能把这星火，传得更远。”
夜风吹过，煤油灯的火苗晃了晃，却没灭。孩子们的读书声、村民的讨论声、兵器的碰撞声，混在一起，在颍川的秋夜里，织成了一首最踏实的歌
—— 那是知识的歌，是勇气的歌，是属于普通人，却能烧遍乱世的 “赤火” 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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