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远那句“远航记下了”像把烧红的刀子，硬生生在酒宴的喧闹里划开一道口子。他护着张晓云，腰杆挺得笔直，穿过一道道或好奇或吃惊的目光，头也不回地往宴会厅大门走。每一步都踩得苏蔓那张精心织的网直颤悠。
苏蔓脸上那副假笑，在周志远背影消失的刹那，碎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双淬了毒似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恨不得把人钉在那儿。她捏着高脚杯的手指头都发了白，杯里的红酒晃荡着，映着她眼底烧着的邪火。
“给脸不要脸！”陈明达不知啥时候凑了过来，压着嗓子骂了句，脸上堆着谄媚，“苏总，您看要不要我……”
“闭嘴！”苏蔓声音不高，冷得像冰碴子，一下子把陈明达后面的话冻回去了。她眼风都没扫他一下，还盯着那扇门。“你的活儿是给我把‘保险柜’捂严实了！再漏一点风，我让你连人带摊子一块儿玩完！”
陈明达浑身一哆嗦，冷汗唰地湿透了后背，脸白得像纸，屁都不敢放一个，缩着脖子溜边了。
秦浩端着酒杯，像道影子似的站在苏蔓斜后头。他那双温和的眼睛扫过陈明达的怂样，又落回苏蔓绷紧的侧脸，眼底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了一下。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还是那么温吞水似的，但话里有话：“蔓姐，周副总这态度…摆明了要较劲。审计那头，肯定消停不了。陈总那个‘保险柜’，真能扛得住？”
苏蔓猛地扭过头，眼刀子刮在秦浩脸上：“扛得住？这世上就没有砸不开的锁！只看谁下手更黑、更快！”她把杯底那点红酒一口闷了，那颜色染在她嘴唇上，像抹了血。“周志远想查？行啊，让他查！查得越深越好！我倒要瞧瞧，是他远航的算盘珠子拨拉得快，还是我埋的雷炸得响！”
她那股子狠劲儿，让周围空气都冻住了。秦浩沉默了几秒，没再多说，只轻轻点了下头，目光转向窗外黑沉沉的夜，那里面搅着谁也看不清的风浪。
***
黑色的轿车悄无声地滑出酒店地库，一头扎进杭州城灯红酒绿却暗藏杀机的夜里。车里死静，只有发动机低沉的嗡响和周志远压得死死的呼吸。
张晓云靠着椅背，脸煞白，身子有点抖。苏蔓那张便条上的字，像毒蛇一样缠在她心上。“晨曦微露”、“浅尝辄止”、“好梦”……这些听着像关心的话，现在全是裹了蜜的毒药，一刀刀割着她的神经。她闭上眼，苏蔓最后那毒蛇似的眼神和侍者托盘上晃眼的香槟酒直在眼前晃，胃里翻江倒海。坐在旁边的小周建，小人儿精似的，一下就觉出妈妈不对劲，爸爸身上也冒着寒气。他伸出小手，轻轻搭在张晓云冰凉的手背上，那双像极了周志远的眼睛里，满是超乎年龄的担心和懂事。他心里模模糊糊知道妈妈肚子里有了小宝宝，这会儿更是大气不敢出，生怕给爸妈添一丁点儿乱。
“志远…”张晓云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颤音，儿子的手让她心头暖了一下，可恐惧还在，“她…她知道了…她知道我拿到那份报告了…她这是警告我…也是笑话我呢…” 那只被周志远攥着的手，冰得没一点热乎气。
“我知道。”周志远的声音沉得像石头，用力握紧了老婆孩子的手，那股子稳当劲儿传了过去。“她越是警告，越是露怯！晓云，别怕，有我。她敢碰你一根指头，我叫她整个苏家吃不了兜着走！” 最后一句，杀气腾腾，车里温度都降了几度。他捏了捏儿子的小手。
他抄起手机，拨了个保密线路：“老金，我。情况有变。苏蔓警觉了，目标‘保险柜’（指陈明达公司）肯定加倍防备，搞不好要狗急跳墙。你听着，两条腿走路：一，把能用的人都给我压上去，玩命也要把那层‘铁壳子’给我撬开，拿到他们最核心的账本和藏账本那屋子的具体门牌号！二，立刻启动备用的法子，发动所有能搭上的关系网，给我把陈明达那三辆好车最近三个月在沪杭两地跑的路线摸清楚！查他常去的地儿、加油站的底单、见过什么人！特别是跟苏蔓在杭州行程撞上的时候，他在哪儿猫着，跟谁碰过头！另外，给我往死里查那些鬼鬼祟祟的关联交易和他们买的那些‘特殊材料’！一丁点不对劲，马上报我！时间就是命！听明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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