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开始康复治疗的那天早上，我特意起得很早。先给儿子穿好衣服，又帮我妈把早饭做好，才拎着给公公准备的清淡小菜往医院赶。路上我还在想，今天得跟康复师多问问注意事项，好帮公公在家也练着。
到医院的时候，陈强已经到了。他正帮公公穿康复用的护具，额头渗着点汗。我赶紧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护腕：“你怎么不叫护士帮忙？看你累的。”
陈强笑了笑：“没事，这点活不算啥。医生刚才来说，今天康复治疗得做两个小时，让咱们多盯着点，爸要是不舒服就赶紧说。”
我点了点头，帮公公把护具调整好。没过多久，康复师就来了，推着一堆仪器进了病房。她跟我们说了治疗流程，然后就开始帮公公做肢体拉伸。公公疼得皱着眉，却没吭声，只是紧紧攥着我的手。我看着心里难受，悄悄在他耳边说：“爸，疼了您就说，别硬扛。”
公公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哑：“没事，早点好起来，也少给你们添麻烦。”
治疗进行到一半，婆婆提着保温桶来了。她看到公公疼得脸色发白，赶紧走过去想让康复师停一下，却被康复师拦住了：“阿姨，现在不能停，得坚持做完，不然效果不好。”
婆婆没办法，只能站在旁边，眼圈红红的。我赶紧劝她：“妈，您别担心，医生说这是正常的，过几天适应了就好了。”
好不容易熬到治疗结束，公公瘫在病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康复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就推着仪器走了。我赶紧倒了杯温水，递到公公嘴边：“爸，喝点水，歇会儿就好了。”
陈强也走过来，帮公公按摩腿：“爸，您感觉怎么样？要是太疼，明天咱们跟医生说说，能不能减点强度。”
公公喝了口水，缓了缓：“不用减，我能扛住。就是……这治疗得做多久啊？得花不少钱吧？”
我赶紧说：“爸，您别担心钱的事，我们都凑够了。您好好治病就行。”
公公没再说话，闭上眼睛休息了。我和陈强、婆婆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想让他安静睡会儿。
刚走到走廊，陈强就拉着我往楼梯间走。我有点疑惑：“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在外面说？”
陈强停下脚步，挠了挠头，表情有点为难：“老婆，我跟你说个事。刚才我去缴费处问了，后续还有三个疗程的康复治疗，每个疗程得一万五，三个疗程就是四万五。咱们之前凑的钱，只够第一个疗程的，剩下的还得想办法。”
我愣住了：“怎么还要这么多？医生之前不是说三万就够了吗？”
“我也问了，医生说爸恢复得比预想的慢，得加两个疗程巩固，不然容易留后遗症。”陈强叹了口气，“我算了算，咱们手里现在就剩几千块了，还差四万，这可怎么办啊？”
我心里也慌了，四万不是小数目，之前借的钱还没还，现在又要凑这么多。我想了想：“要不咱们再跟朋友问问？林娜她们之前帮了不少，我再跟她们说说，看能不能再借点。”
陈强摇了摇头：“别找她们了，之前已经借了两万，再借人家该为难了。再说，咱们欠的债已经够多了，再多借，以后怎么还？”
“那怎么办？”我有点急了，“总不能让爸不做治疗吧？医生说不做会留后遗症的。”
陈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着我，眼神有点闪躲：“老婆，我想……要不你再跟你爸妈说说？他们手里肯定还有存款，先借咱们四万，等我发了年终奖就还。”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他：“你说什么？再跟我爸妈借？陈强，你忘了之前已经借了五万七了吗？我爸妈就那点退休工资，攒点钱不容易，你怎么还开口？”
“我也不想啊！”陈强的声音提高了点，又赶紧压低，“可咱们实在没别的办法了。我问了公司，年终奖要到年底才发，现在预支不了。我朋友那边也借遍了，没人愿意再借。除了你爸妈，我真不知道该找谁了。”
“那也不能总靠我爸妈！”我心里的火一下子上来了，“咱们是成年人，自己的事得自己扛。你就没想想，咱们可以卖点东西？家里那台闲置的跑步机，还有你那块手表，卖了也能换点钱。”
“卖东西能卖几个钱？”陈强叹了口气，“跑步机买的时候才三千，现在二手的最多卖一千。手表是我爸送我的，我怎么能卖？”
“那你就想让我去跟我爸妈借钱？”我眼眶有点红，“陈强，你有没有想过我爸妈的感受？他们年纪大了，手里没点钱，心里不踏实。上次借的钱还没还，这次又借四万，你让我怎么开口？”
“怎么不能开口？”陈强的语气也硬了起来，“他们是你爸妈，你有困难他们肯定会帮。我爸现在等着钱做治疗，你要是不借，就是不顾我家人，就是不孝！”
“我不孝？”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我为了你爸，到处找朋友借钱，天天来医院照顾，现在你说我不孝？陈强，你摸着良心说，我哪里对不起你家人了？”
陈强看到我哭了，语气软了点，却还是坚持：“我不是说你不孝，我就是着急。我爸要是因为没钱做治疗留了后遗症，我这辈子都不安心。你就当帮帮我，跟你爸妈说说，好不好？”
“不好！”我抹掉眼泪，态度很坚决，“我不能再跟我爸妈借钱了。他们已经帮了咱们够多了，我不能再拖累他们。你要是实在没办法，就去跟你弟说，让他出点钱。他也是你爸的儿子，凭什么什么都不管？”
“我跟他说了！”陈强也急了，“昨天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凑两万，他说他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一分钱都拿不出来。我还能怎么办？”
“他拿不出来你就逼我？”我看着他，心里又委屈又失望，“陈强，你能不能有点担当？别一遇到事就想着靠我娘家。咱们就算砸锅卖铁，也不能再跟我爸妈伸手了。”
就在这时，楼梯间的门被推开了，婆婆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我和陈强都愣住了，不知道她听了多久。
婆婆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声音有点抖：“媳妇，是妈对不起你。都怪我没本事，没攒下钱，还惯着小磊，让你们这么为难。这钱……我来想办法，我去跟我老姐妹借，实在不行，我就把老家的房子卖了。”
“妈，您别胡说！”我赶紧拦住她，“房子不能卖，那是您和爸的念想。钱的事我们会想办法，您别操心了。”
陈强也赶紧说：“妈，您别冲动。房子卖了您住哪？钱的事我再想想办法，大不了我去跑外卖，多赚点钱。”
婆婆摇了摇头，擦了擦眼泪：“我老了，住哪都行。可你爸不能有事，他要是倒下了，这个家就散了。”
我看着婆婆，心里特别难受。我深吸一口气，跟他们说：“你们别着急，钱的事我再想想办法。我还有个远房表姐，之前做生意赚了点钱，我跟她问问，看能不能借点。你们别再提卖房子和找我爸妈借钱的事了。”
陈强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愧疚：“老婆，对不起，刚才我不该逼你。要是借不到，咱们再一起想别的办法。”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其实我心里也没底，远房表姐好几年没联系了，她不一定愿意帮忙。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试试了。
回到病房的时候，公公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看报纸。看到我们进来，他赶紧放下报纸：“你们刚才去哪了？是不是钱的事没解决？我刚才听护士说，后续治疗还得花不少钱。”
我赶紧走过去，笑着说：“爸，您别听护士瞎说，钱的事我们都解决了。您安心养病就行。”
公公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没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你们别骗我了，我知道你们不容易。要是实在凑不够钱，治疗就停了吧，我老了，也不在乎什么后遗症了。”
“爸，您别这么说！”陈强赶紧说，“钱的事真的解决了，您就别操心了。等您好了，咱们一家人还去公园散步，跟以前一样。”
公公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暗暗发誓，就算再难，也得凑够钱，让他好好做完治疗。
晚上回到家，我赶紧给远房表姐打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表姐的声音很陌生：“喂，哪位啊？”
我赶紧说：“表姐，我是小敏啊，您还记得我吗？我有个事想跟您求帮忙。”
表姐愣了一下，然后说：“哦，小敏啊，记得记得。怎么了？有什么事你说。”
我把公公生病需要钱的事跟她说了，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表姐，您能不能借我四万？等我老公发了年终奖，我马上还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表姐说：“真不好意思啊小敏，我最近刚投资了个项目，手里也没现钱。我帮你问问我朋友，看有没有办法，有消息了我再跟你说。”
我听出来她是在拒绝，赶紧说：“没事表姐，您别麻烦了。我就是问问，您别放在心上。”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心里特别失落。陈强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拍了拍我的肩膀：“别难过，借不到就借不到，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大不了我明天就去跑外卖，多赚一点是一点。”
我靠在他怀里，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陈强，要是实在凑不够钱怎么办啊？我不想爸留后遗症。”
陈强紧紧抱着我：“别担心，会有办法的。明天我就去买辆二手电动车，晚上下班就去跑外卖。咱们两个人一起努力，肯定能凑够钱。”
我点了点头，心里稍微踏实了点。虽然很难，但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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