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的感受有些奇怪，他明知道是在演戏，可演着演着，他就有些恍惚了，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种感觉，吕文在演《十七岁的单车》时有过，在演《盲井》的时候也有过。
难道自己入戏了？
吕文有些迷茫，甚至有些害怕，他不会真是纯爱战士吧？爱上舒旗了？
吕文一向信奉的是智者不入爱河，他可不想因为感情影响自己的判断，更不想因为一棵树失去一整个森林。
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吕文和舒旗都有些刻意疏远对方，就算在剧组里见到了，也就是互相打个招呼，完全没有之前嬉笑怒骂的状态出现了，搞得很多人都不太适应……
还好，接下来侯孝闲安排的是“自由梦”这个故事的拍摄，就是全程默片，所有演员都没有一句台词。
可能长得帅的朋友就要问了，没有台词，观众看什么？怎么了解剧情？
大家可能不太了解默片，默片又叫无声电影，虽然没有台词和配乐，但有“间幕”。
看名字大家也知道，就是中间加了一幕，这一幕通常是文字，编剧和导演用这种方式向观众展示角色间的对话，后续剧情的发展方向和暗示，甚至会对电影内容进行评价……
侯孝闲要拍的就是这个东西。
其实他并不拒绝吕文和舒旗在拍摄的时候说台词，剧本里也是有台词的，只不过不会播放出来罢了。
甚至侯孝闲还要求舒旗用粤语说台词，吕文则是用闽南语。
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和设计，就是单纯地让两人说台词慢一点罢了，侯孝闲想营造一种悠闲的感觉。
吕文自然是不愿意了，他是一句台词都不说，舒旗想说，他就用表情和肢体动作配合，反正是无声的嘛。
“自由梦”这个故事，应该是吕文最不喜欢的一个了。
故事发生在1911年的台北大稻埕，这里是晚清台北最发达的地方。
一个诗人，一个歌姬，在青楼里发生的故事，怎么看都像是才子佳人，但内容完全不同。
诗人是进步诗人，他为了梁启超办报的事宜四处奔波，压力也很大。
所以一有空闲，他就会呼朋唤友去青楼释放压力，一来二去，就认识了歌姬舒旗，每次去必点她唱曲。
有一天，诗人的朋友想要纳舒旗的小妹为妾，便提出给小妹赎身。无奈赎身要300两，诗人的朋友只有200两。
诗人见状，慷慨解囊，促成了这件好事。
舒旗在和吕文单独聊天的时候调笑他在报纸上宣扬新思想，反对纳妾，却如此言行不一？
吕文沉默不语，他听出了舒旗话里有话，是在埋怨他宁可帮朋友纳妾，也不愿意替她赎身。
吕文只能沉默以对，因为他有家世，他反对纳妾，别人他管不了，他只能管自己。
所以尽管吕文和舒旗互相有意，却无法走到一起，这就是吕文之前说的无助，无助的是舒旗，而吕文总结的徒劳，是他自己……
这个故事吕文演起来很压抑，面对舒旗的调笑、抱怨和眼泪，他通常沉默以对。
有时默默地剥个橘子，有时默默地饮酒，有时又默默地写一首诗，却从来不给承诺，不提终身。
在吕文看来，“自由梦”就是“恋爱梦”的延续，纯真的初恋过后，男女都会有自己的不得已，而在不得已之后，就是彻底疯狂。
于是“青春梦”就来了……
“青春梦”这个故事，是侯孝闲根据一个4V女模特的经历改编的，所以舒旗也在脖子上弄了一个“￥”的文身贴。
当然，据说改编的力度很大，反正吕文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不是不能理解一男一女在网上互相约着寻欢，也不是不能理解第一次约出来就是一个美女，吕文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第一次男的要带女的去自己家，还是在他有女朋友的情况下……
酒店都开不起还学人上网约？
还是单纯地追求这种刺激感？
吕文很快就排除了这个答案，因为剧本里没有提及，也不符合阿文的行为逻辑，所以吕文就只能归结于这段是真实改编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为了推进剧情，不带到家里来，怎么能让阿文的女朋友发现？又怎么能让观众知道阿文是职业摄影师？
侯孝闲给吕文安排的是一个台北非常普通的居民楼公寓，玄关进来就是客厅，然后是三米多长的一条过道，两边就是房间和厕所。
这个布局绝对谈不上好，但对于摄影师来说，非常适合构图，过道两边的墙上，贴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照片，大多以人物为主。
其实一开始，侯孝闲没想在过道的墙上贴照片，他准备把照片放到房间里，这样阿文就可以借机邀请陈靖进房间看照片，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但吕文觉得没必要，一个女人，跟着一个陌生男人回家，她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吗？还用得着隐晦地暗示吗？
这可是2005年，不是2025年，没多少人用这种方式致富……
本来侯孝闲不同意吕文的提议，直到他看到了吕文在西门町拍的照片。
吕文在西门町可不只是体验那种虚无感和迷茫，他没忘了现代的阿文是冲洗店的店长，还喜欢玩Lomo相机，所以拍了不少照片。
尽管吕文的摄影技术一般，但他选的人物和构图都不错，侯孝闲尤其喜欢那个诗人。
听了吕文的故事以后，侯孝闲都忍不住去了一趟西门町，专门拍了不少诗人的外景……
当然，侯孝闲也没忘了拍吕文镜头中的那些普通人，陪酒女、保安、嗑药的青少年、街友、瘸腿老人和自残的少女。
侯孝闲突然有些后悔，他要是早知道吕文会去西门町体验生活，他就直接把拍摄地点放在西门町了。
副导演有些奇怪，“我们现在去西门町租房子也来得及啊？”
侯孝闲摇了摇头，“那就不是陈靖的故事了，而是阿文的故事。”
副导演不说话了，虽然吕文的演技一直都在舒旗之上，就算两人都有入戏的情况，但吕文的表演还是比舒旗要更自然，也更游刃有余。
可侯孝闲的电影，通常是以女性视角为主，这是他的坚持……
吕文其实不太在乎这些，演戏嘛，要是一直纠结谁是主角，谁是戏眼，戏也就没法演了，他主要是有些挠头，因为侯孝闲让他骑摩托车，还要实拍，没有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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