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简一行人回到王府门口。
府门外停着两辆装饰精致的马车，车辕上各自挂着小小的标识，一看便知是某位文官家眷的用车。
李简刚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迎上来的仆役，府门内便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和女子的说笑声。
只见舒儿正引着两位年轻小姐走出来。
那两位小姐衣着不俗，气质文雅，一眼便看到了门外长身玉立、身着玄青骑射服更显英挺的李简，脸上顿时掠过一丝惊讶与羞涩，连忙敛衽行礼：
“见过世子。”
李简目光温和地扫过二人，并不相识，但猜测定是林玥瑶密友。他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客气笑容，拱手还礼：
“二位小姐不必多礼。”
其中一位小姐微笑着轻声解释道：
“我等是玥瑶姐姐的闺中好友，今日特来叙话。”
李简闻言，笑容更显谦和，语气诚恳道：
“原来如此。夫人她初入王府，二位既是夫人旧友，日后还望常来相伴，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心。”
他这番话说的得体周到，两位小姐对他印象极佳，再次行礼：
“世子言重了，我等自当常来。时辰不早，便先告辞了。”
李简微微颔首：“慢走。”
目送她们登上马车离去，李简脸上的温和笑意便悄然隐去，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
他随手将马鞭递给一旁的七宝，吩咐道：
“把这些猎物拿去厨房处理，晚上设宴。”
“好嘞！”
七宝兴高采烈地应下，招呼着护卫们将那些獐子、野鹿等收获搬往侧门。
吩咐完毕，李简目光一转，落在了正低着头，想悄无声息溜回门内的舒儿身上。
“舒儿。”
平淡无波的两个字，让舒儿的脚步瞬间僵住。
她慢慢地转过身，脑袋垂得更低，声音细弱：
“公……公子，您回来了……有何吩咐？”
李简踱步到她面前，身上还带着纵马驰骋后的风尘与一丝淡淡的汗意。
他看着她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的模样，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准备一下，伺候本公子沐浴。”
“啊？”舒儿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慌乱，脸颊瞬间红透，
“奴……奴婢……公子，这……”
“嗯？”李简只是轻轻一个挑眉，便让舒儿把所有推脱的话都咽了回去。
“是……奴婢这便去准备。”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屈膝行礼，随即飞快地转身，小跑着冲进了府门。
李简看着她仓惶的背影，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这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王府的浴房颇为宽敞，以青石板砌就，引有活水。此时水汽氤氲。舒儿垂首站在巨大的柏木浴桶边，连脖颈都泛着粉色。
李简自然地张开双臂。舒儿身子一颤，挪步上前，手指微颤地替他解开革带和盘扣，动作生涩笨拙，全程屏住呼吸，不敢斜视。
待李简浸入热水中，舒儿才暗暗松了口气，拿起布巾想绕到后面。
“过来。”李简闭着眼，却仿佛头顶长了眼睛。
舒儿依言，慢慢挪到李简身前，拿起细葛布巾，浸入温热的水中，再轻轻贴上他结实的胸膛，她目光死死盯着水面，不敢上移半分，生涩地一点点擦拭着。
李简闭着眼，似乎很是惬意，任由她笨拙地动作。
“方才那两位是哪家的千金？”
“回公子，”舒儿软糯的声音穿过水雾，
“是太常卿家的千金，和……和国子监周老大人的孙女。”
“哦？”李简依旧闭着眼，语气听不出情绪，“她们常来寻世子妃说话？”
“是…是的。小姐未出阁时，便与几位小姐交好，时常聚在一起谈诗论画。”
舒儿小声回答，手上的布巾无意识地在他锁骨处蹭了蹭。
李简忽然抬手，温热湿漉的大手覆上了她按着布巾的手背。
舒儿浑身一僵，像被定住了一般，动也不敢动。
李简握着她的手，带着那布巾，慢条斯理地在自己胸膛上划了一圈，漫不经心的问道：
“谈诗论画？都论些什么？”
舒儿感受着李简手心滚烫的温度心跳如擂鼓，声音都带着颤：
“奴婢…奴婢不知具体，只听小姐们说起起…过几日周府要办个诗会……”
她的话断断续续，几乎是凭着本能回答，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被李简握住的那只手上。
“哦。”李简感受到掌中那只小手的轻颤，他嘴角的弧度深了些，并未继续追问。
他松开了手，重新闭上眼：
“不说这些了。来，给公子按按肩。”
舒儿如蒙大赦，连忙应了声“是”
踮着脚绕到李简身后。小心翼翼将手指搭上他坚实的肩颈，生涩地按压起来。
水汽氤氲，一时寂静，只有水波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荡漾。
“舒儿，”
李简忽然又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随意，
“你是林家生养的，还是后头买来的？家里可还有亲人？”
舒儿按揉的动作微微一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
“回公子……奴婢是夫人捡回来的。那时还在襁褓里，爹娘是谁，是死是活……奴婢一概不知。”
李简在氤氲水汽中静默片刻，随后缓缓开口道：
“那你可曾想过要去找找他们？”
她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空茫：
“小时候……偷偷想过。后来就不想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想了也没用，徒增烦恼。夫人和小姐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已经很满足了。”
李简听完，未置可否，只是极轻地笑了一下。
“你倒是知足。”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行了，不用按了，伺候更衣吧。”
“是……”
片刻后，李简沐浴更衣完毕，已是午膳时分。
他来到饭厅，见桌上已布好碗筷，却不见林玥瑶的身影，只有两个小丫鬟在旁侍立。
他坐下，很自然地向其中一个小丫鬟问道：“世子妃呢？”
小丫鬟恭敬回话：“回世子，世子妃一直在书房。”
李简点了点头：“去请她来用膳。”
“是。”小丫鬟领命而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林玥瑶才带着舒儿一同前来。舒儿微垂着头，跟在林玥瑶身后。
李简执起银箸，神色如常地开始用膳。林玥瑶也安静地进食，席间只闻细微的碗筷之声。
然而，李简敏锐地察觉到，对面投来的目光似乎比平日多了几分。
他停下动作，淡然开口：
“夫人今日似乎有心事？为何总瞧着为夫，莫非我脸上沾了饭粒？”
林玥瑶被他点破，脸颊微热，放下银箸，略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夫君见谅，是妾身失仪了。只是……心中确有一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说无妨。”
林玥瑶斟酌了一下词句，轻声问道：
“今日周家妹妹与苏家妹妹来访，提及一事。她们说，大婚那日，夫君曾于席间吟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句。”
她顿了顿，目光清亮地望向李简：
“此句言简意赅，情致宛然，妾身闻之便再难忘记，私下也曾翻阅典籍，却寻不得出处。
不知……此句是出自何位隐士高人之手，还是……夫君有感而发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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