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山的雾气还没散，天师府外的林地就被马蹄声踏碎了寂静。
三百骑兵的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徐刃勒住马缰，视野里——前方营地里，百余顶契丹毡帐还透着零星灯火，几队人手握弯刀巡逻。
“动手。”徐刃冷声道。
骑兵队列瞬间化作两道洪流，马蹄声响里，箭矢已如密雨般掠过营地。
毡帐被箭簇射穿的裂帛声和契丹人仓促拔刀的“铿锵”声混在一起，刚冲出帐外的契丹人还没看清敌人，就被迎面而来的马槊挑穿了胸膛。
十几暗卫则像融入雾气的影子，匕首划过喉咙的闷响不断响起，不过片刻，营地边缘就躺下了数十具尸体。
“有埋伏！”契丹人中有人嘶吼起来，残余的契丹人迅速结阵，弯刀在月光下划出弧线，试图抵挡骑兵冲击。
可徐刃带来的骑兵都是久经沙场的锐士，马槊平端如林，借着冲势撞进人墙，血肉飞溅间，阵型瞬间被撕开了口子。
就在这时，营地中央突然响起一声震耳的咆哮。
一道黑影从混乱中拔地而起，足有近丈高的身躯像座移动的小山，玄色皮甲下的肌肉贲张如铁石——竟是个异常雄壮的契丹力士。
他左臂夹着一名被掐断脖颈的骑兵，右臂横扫间，三名骑兵连人带马被他硬生生砸飞，马骨碎裂的脆响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拦住他！”徐刃的声音刚落，五名骑兵调转马头，马槊同时刺向那力士的腰侧。
谁知他竟不闪不避，左手抓住最前排的马槊，猛地往回一拽。那匹战马嘶叫着立起，被他像拎小鸡似的连人带马甩向同伴，五人瞬间被撞得人仰马翻。
“快小天位了？”徐刃眼色一沉，他足尖在马背上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掠出，长刀劈开迎面砍来的弯刀，刀尖直指力士咽喉。
那力士见状，竟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去抓刀刃。
长刀刺破他的手掌，却被死死攥住。他另一只手握拳砸来，拳风带着呼啸的力道，竟真有几分小天位的气势。
徐刃手腕一翻，长刀绕开他的拳头，同时左脚踢向他膝盖——这等巨汉，下盘必是弱点。
果然，力士踉跄了一下，掌心的力道也松了半分。
徐刃趁机抽回长刀，顺势旋身，刀气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中天位的内力在他体内运转，刀身的轨迹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先是挑飞了力士腰间的弯刀，随即在他胸前划出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吼——！”力士狂吼着扑来，想以身躯碾压。
徐刃却借力后退，足尖在一名暗卫肩头一点，再次跃起时，长刀从他背后刺入，直透心口。
巨汉的身躯晃了晃，轰然倒地时，震得地面都颤了颤。
此时营地的厮杀已近尾声。徐刃用契丹人的尸体蹭掉刀上的血，目光扫过遍地尸体——没一个活口！
骑兵们正在检查是否有遗漏。
山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天师府的山门，徐刃抬头看了眼那紧闭的朱门，转身翻上马背，静静等着。
果然，厮杀声停了没多久，山道尽头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张子凡带着陆林轩、倾国倾城还有“李星云”，李存义等人，还有数十名天师府弟子奔来时——满地契丹亲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那名小山似的力士倒在血泊里，半边身子都被马蹄踏烂。
“谁干的？！”倾国第一个炸了毛，她怒目圆睁，肚子上的赘肉都在颤抖，倾城也攥紧了拳头，两人刚要往前冲，就被张子凡伸手拦住。
他望着遍地契丹尸体，眉头紧紧皱着。
徐刃闻声看去，目光扫过倾国倾城时，毫不掩饰眼底的恶意。
他勒住马缰，冷声道：“在中原的地界上，就得守中原的规矩。”
“规矩？”陆林轩往前一步，长剑已握在手中，“你杀了这么多人，就一句规矩打发了事？他们是倾国倾城的亲卫！”
“林轩。”张子凡低声喝止，视线却落在徐刃身后的骑兵身上——那些人甲胄上的玄纹路，他认得那是徐墨手下的嫡系。
这时山道上方又传来动静，数百名天师府弟子手持铁剑奔来，呈半圆形站在张子凡身侧。
“你们好大的威风！”许幻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她一身道袍在身，众人让出道，他走了出来。
作为十三省祭酒真人，她的气势倒是不弱，目光冰冷的盯着徐刃，“敢在龙虎山下动手，真当我天师府无人？”
徐刃却连眼皮都没抬。
在他眼里，天师府早已是昨日黄花——老掌门张玄陵身死，许幻虽是中天位，却难堪大用，那些弟子更是连大星位都凑不齐，纯属“臭鱼烂虾”。
他嗤笑一声，讥讽道：“当初朱温几次请你们下山，你们说要‘不出世’；如今他死了，你们倒好，跟异族人勾肩搭背，连儿子都能送出去……”
他顿了顿，声音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真叫人恶心。”
“你找死！”倾国再也按捺不住，双掌带起劲风就冲了过来。
徐刃侧身避开，长刀在指尖转了个圈，却没真动手——大人没吩咐，他就不做多余的事。
张子凡再次伸手拉住倾国，脸色凝重。许幻往前走了半步，天师府弟子的阵型又收紧了些，气氛剑拔弩张。
徐刃瞥了眼这群人，懒得再废话，调转马头：“走。”
三百骑兵和暗卫立即跟上，马蹄声渐远，只留下扬起的尘土和满地尸体。
陆林轩看着他们的背影，怒道：“子凡，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张子凡望着徐刃消失的方向，沉声道：“我们现在动不起。”许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目光落在那些契丹亲卫的尸体上。
马蹄声在山道上逐渐远去，徐刃勒着马走在最前，他望着前方起伏的山峦，眼神冰冷——方才对天师府说的那些话，不是单纯的讥讽，是藏了十多年的刺。
他至今记得，朱温成为梁王那几年，天下已是乱象一片，狼烟四起，他才六岁，拖着被流矢划伤的腿，一路爬进龙虎山。
那时候他浑身是泥，喉咙干得冒烟，跪在天师府山门外叩了一天一夜，只求能给口饭吃，能有个地方遮风避雨。
可山门始终紧闭，最后是个小道士扔出半块发霉的饼，隔着老远喊：“天师府清净地，不收野孩子，滚！”
后来他就成了真正的野孩子，在各个门派间流浪。有时候能讨到一碗热粥，有时候就得嚼着树皮过夜。
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态，身上的伤就没断过，直到被一个偏远的小门派收了当杂役。
他才以为能喘口气——可没几年，那宗门就被徐墨带着玄冥教的人踏平了。
火光里，他看着徐墨站在尸堆上，眼神平静。那时他没想跑，反而走了过去，跪在徐墨面前：“我能杀人，什么都能做，我想活着！”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熬过玄冥教那些非人的选拔的。
断过骨，流过血，几次在鬼门关前打转，最后握着刀站在徐墨面前时，他已经成了最锋利的刃。
如今再想起玄武山那扇紧闭的山门，想起天师府弟子如今和契丹人站在一起的模样，徐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当初不肯给一个孩子活路的地方，如今倒有闲心收留异族人了？
他抬手抹掉溅在脸上的血渍，马鞭一扬，速度又快了几分——过去的事早该烂在肚子里。
他现在是徐墨的暗卫首领，只需要记住一件事：谁给了他活路，他就为谁斩尽所有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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