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希声伏在马背上，墨色骑射装沾满血污与泥点，此时他正直奔节度使府。
府门前的石狮子威严矗立，往日里值守的卫兵今日却多了数倍，皆是面生的精壮汉子。
腰间束着与林中杀手相似的黑色腰带——只是纹样更为清晰，赫然是大哥马希钺府上暗卫的标识。
“二公子，奉大公子之命，使君病重期间需静养，任何人不得入内。”
为首的暗卫上前一步，手中长枪横在身前，语气虽恭敬，话语间却带着强硬。
马希声猛地勒住缰绳，黑马人立而起，长嘶一声。
他翻身下马，胸口因急促喘息而起伏，声音沙哑道：“让开！我要见父亲！”
“二公子，请不要为难属下。”暗卫们齐齐上前一步，长枪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马希声望着他们腰间的黑带，思绪与林中杀手的刀光剑影交织起来。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为首的士卒：“我再说一遍，让开！”
剑拔弩张之际，府内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原本紧闭的正厅房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着素色锦袍的小老头拄着拐杖走了出来——正是被传病重不起的马殷！
他身形虽瘦削，却不见半分病容，浑浊的眼底透着锐利的精光，拐杖顿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的一声闷响。
马希声瞳孔骤缩，手中的剑险些脱手，而那些拦路的卫兵更是如遭雷击，“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父亲！”马希声收剑入鞘，快步上前，却见马殷忽然冷哼一声，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来人！”
刹那间，府内涌出数十名身着银甲的侍卫，手持长刀，迅速将跪倒的卫兵团团围住。
马殷眯起眼睛，拐杖指向那些发抖的卫兵，一字一句道：“都杀了！”
“使君饶命！是大公子让我们拦着二公子的！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
卫兵们连连叩首，额头磕得鲜血直流，求饶声此起彼伏。
可马殷面色未变，侍卫们上前，拖着哭喊的卫兵便往后院走去。
不过片刻，惨叫声便连声响起。
马希声站在原地，久久未言！
“跟我来。”马殷转身，拄着拐杖往正厅走去。
马希声定了定神，快步跟上，穿过雕梁画栋的走廊，走进陈设简单的书房，房内站着数名老将！
房门关上的瞬间，马希声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道：“父亲，大哥他要杀我！”
他将围猎遇刺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出，从临时决定追鹿，到林中突然出现的杀手，再到张子凡的出现与那些杀手腰间的暗纹，最后红着眼眶道：
“定安已在边境屯兵，大哥为了掌控权，连亲兄弟都能下杀手，若真等大军来犯，潭州必亡！”
“父亲，降了吧！”
马殷坐在太师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半晌未言。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就在马希声以为父亲会斥责他时，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马希钺怒不可遏的呼喊：
“马希声！你竟敢跑到父亲这里来搬弄是非！给我出来！”
马希声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马殷却依旧镇定，淡淡道：“让他进来。”
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马希钺身着铠甲，带着数十名亲兵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可当他看到书房内的景象时，却瞬间僵在原地——不仅马希声跪在地上，数名手握兵权的将领竟也站在一旁，神色肃穆地望着他。
“父亲……”马希钺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明明下令封锁了父亲的院落，不准任何人探视。
为的就是等父亲“病逝”后名正言顺地接管潭州，可此刻，父亲却好好地坐在太师椅上，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门外一名将领急匆匆赶来，附在马希钺耳边低声道：“大公子，我们带来的人全被府外的侍卫围了，进不来。”
马希钺浑身一震，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踉跄着上前一步，“噗通”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爹！儿子不是故意的！是……是马希声他勾结外人，意图谋反，儿子才……”
“够了！”马殷猛地一拍扶手，厉声打断他的话。
“你以为你封锁院落、买通医官，我就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只怕，我没死，你很失望吧！”
马希钺趴在地上，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马殷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眼神里没有半分父子亲情，只有失望与冰冷：“来人，把他拖下去，关进地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侍卫们上前，架起瘫软的马希钺便往外拖。
马希钺挣扎着哭喊：“爹！我错了！饶了我吧！”
可回应他的，只有书房紧闭的房门。
书房内恢复了寂静，马希声站起身，看着父亲疲惫的侧脸，再次开口：“父亲，定安军势大，潭州根本无法抵挡。”
“昨日定安使者前来，言辞恳切，只要我们归降，定能保潭州百姓平安……”
他说着，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高高举起，随后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鲜血顺着额头流下。
他大声喊道：“父亲，降吧！”
马殷看着他决绝的模样，缓缓闭上眼睛，久久未言。
书房内的将领们一时全部看向马殷。
良久，这位老态龙钟的将军才缓缓睁开，眼底的锐利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
他抬手，示意马希声起身：“把刀放下吧。”
马希声一愣，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
随后，他听到马殷开口：“若能保我数州百姓，保我马氏一族，我马霸图，降了！”
数名将领闻声，纷纷下跪！
高呼“使君！”
马殷却摆手道：“我意已决，无需多言！”
ps：马殷，字霸图，早年是木匠，之后参军，后来割据湖南等地，还被唐王朝封了天策上将军，之后被朱温封为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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