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时宜刚吩咐成喜准备外出用的披风,内室帘栊突然被掀开。
新来的宫女绿萝捧着铜盆踏入,发间银簪随着步伐轻晃,腰间鎏金宫牌在晨光下泛着冷芒。
\"姑娘,太子殿下特意派奴婢前来伺候,说近日风邪伤身,不宜踏出宫门半步。\"
成喜气得脸色发白。
\"何时轮到你这新来的......\"
话未说完,时宜已按住丫鬟颤抖的手。
她望着绿萝刻意挺直的脊背,昨夜被刘子行打翻的笔洗旁,案头的竹筒果然踪迹全无。
原来那人离去前的轻笑,竟是胸有成竹的笃定。
\"知道了。\"
时宜转身时广袖扫落砚台,浓黑墨汁在青砖上蜿蜒如凝固的血。
她忽然想起前世被困在重华宫的岁月,那些突然更换的宫人、莫名消失的家书,还有永远传不出去的口信。
窗棂外的玉兰花簌簌而落,恍惚间竟化作西洲城头的白雪,那年师父教她在雪中写\"愿\"字的模样,与眼前绿萝木然的表情重叠成刺目的嘲讽。
此后晨昏,绿萝的影子成了时宜窗前挥之不去的阴霾。
成喜悄悄塞给杂役的家书,总会原封不动地出现在妆奁底层。
往日能随意走动的回廊,如今站满了腰间悬刀的侍卫。
深夜辗转时,她听见绿萝与巡逻侍卫压低声音交谈。
当御膳房送来南萧进贡的青梅时,时宜捏着泛青的果子怔在原地。
酸涩的果香勾出前世记忆:同样的时节,同样的贡品,待她对着梅子落泪思念西洲后,次日便传来周生辰\"谋反\"的邸报。
铜镜里的人影日益憔悴,眼下乌青深重,倒比藏书阁初见时老了十岁。
更漏声里,时宜将写满密信的素绢塞进玉镯夹层。
绿萝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却对着烛火轻笑。
火苗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单薄得仿佛一触即碎。
窗外玉兰树影婆娑,恍惚间竟化作西洲王府的梅林。
那年,她在梅树下舞剑,师父倚着石桌抚琴,剑光与琴音交织成这世上最安宁的画卷。
如今画卷破碎,她却不愿再做任人摆布的棋子。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在心中默念。
\"师父,再等等我。\"
烛泪滴落在案上,凝成暗红的痂,恰似她不肯熄灭的执念。
时宜将写满字迹的素绢又仔细看了一遍,烛芯突然“噼啪”炸开火星,在纸面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蘸了蘸笔尖,在末尾郑重写下。
“萧兄见字如晤,金荣与刘子行近期恐有异动,望多加留意。西洲安危,全系于此。”
墨痕未干,她便小心翼翼地将信笺卷成细筒,塞进特制的小竹筒。
成喜守在窗边,不时向外张望,绿萝今夜被派去值夜,正是传递消息的好时机。
檐角铜铃被夜风拨弄,发出细碎的清响 ,倒像是西洲王府檐下的风铎。
“姑娘,信鸽已经准备好了。”
成喜压低声音道,眼中满是紧张。
时宜点点头,将竹筒系在信鸽脚上,轻轻抚摸着它雪白的羽毛。
“辛苦你了,一定要将信送到萧宴手中。”
推开窗,夜色如墨,信鸽扑棱棱地飞向夜空,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时宜望着它离去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
萧宴是南萧皇族,也是周生辰的好友,若有人能识破刘子行的阴谋,必定是他。
可转念想到金荣老谋深算,刘子行又步步紧逼,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远处传来更夫模糊的梆子声,混着宫墙下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接下来的几日,时宜彻夜未眠。
她铺开宣纸,执笔时听见砚台里的墨汁在静谧中泛起细微涟漪。
笔尖悬在纸上许久,才缓缓落下。
她不能明说自己被困宫中,更不能直言刘子行的阴谋,只能字斟句酌,用隐晦的话语传递讯息。
“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女儿入宫后,日夜思念母亲。近日宫中事务繁杂,女儿身心俱疲,若母亲得空,盼能入宫一见,以慰相思……”
写完信,时宜将信纸折好,叫来成喜。
“你想办法把这封信送到我母亲手中,一定要小心,不能让绿萝发现。”
成喜接过信,坚定地点点头。
“姑娘放心,奴婢定会办妥。”
然而,想要避开绿萝谈何容易。
这几日,绿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时宜的监视愈发严密。
成喜好不容易等到绿萝外出采买的机会,乔装打扮成小太监,混在宫人之中出了宫。
她一路小跑,生怕被人发现,终于将信送到了漼府。
漼三娘接到信后,反复研读,敏锐地察觉到女儿话语间的异常。
她深知时宜向来懂事,若非遇到难处,绝不会如此迫切地希望她入宫。
想到此处,漼三娘立刻着手准备入宫事宜。
另一边,时宜在宫中度日如年。
她每日强撑着精神,与绿萝周旋。
绿萝表面上恭恭敬敬,可那双眼睛却时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时宜只能借着练字、作画来掩饰内心的焦虑。
她时常望着窗外的天空,盼着能有萧宴的回信,或是母亲的身影。
庭院里的玉兰花树沙沙作响,几片花瓣落在石桌上,像是无人回应的叹息。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后,漼三娘入宫了。
时宜见到母亲的那一刻,险些落下泪来。
她强忍着情绪,将母亲迎进内室。
漼三娘看着女儿清瘦的模样,心疼不已。
“时宜,你究竟怎么了?莫要瞒我。”
时宜咬了咬嘴唇,凑近母亲耳边,低声将刘子行的所作所为一一告知。
漼三娘越听脸色越沉,她没想到刘子行竟如此卑鄙。
“母亲,如今唯有您能帮我。”
时宜握住母亲的手,眼中满是恳求。
“您能否想办法传信给西洲,让师父早做防备?”
漼三娘握紧女儿的手,坚定道。
“你放心,母亲定会想办法。只是你在宫中,一定要万事小心。”
母女俩又商议了许久,直到暮色漫过窗棂,将室内染成深沉的黛色。
宫墙之外,归巢的鸦群发出嘶哑的鸣叫,时宜站在窗前,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将更加艰难。
刘子行一旦发现她有所动作,定会恼羞成怒。
可她别无选择,为了师父,为了西洲,她必须拼尽全力。
而此时的西洲,萧宴收到了时宜的信。
他展开信笺,神色凝重。
金荣与刘子行勾结,这绝非小事。
他立刻派人密切关注中州动向,同时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往南萧。
夜色渐深,时宜坐在案前,望着空荡荡的房间。
远处传来更夫模糊的梆子声,混着宫墙下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她轻轻抚摸着腕间的玉镯,那里面还藏着未送出的密信。
窗外,玉兰花在夜风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她的心事。
她暗暗发誓,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要冲破这牢笼,守护住她想守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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