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前夜,西洲军营的寒风裹挟着砂砾拍打着营帐。
宏晓誉蹲在篝火旁擦拭玄甲,跳动的火光将她的影子映在牛皮帐上,忽明忽暗。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漼风。
那个总是踩着月光,带着药草气息出现的人。
“这是止血散和金疮药。”
漼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不自然。
他将青瓷药瓶放在地上,目光扫过宏晓誉泛着血痕的手背。
“还有......青崖山的地形图,我又标注了一遍。”
宏晓誉握着剑柄的手顿了顿,没有回头。
“漼风将军当我是三岁小儿?需要这般反复叮嘱?”
她故意用着疏离的口吻,却在瞥见药瓶上缠绕的蓝布条时,呼吸一滞。
那是她去年受伤时,漼风撕下的自己内衬。
“晓誉。”
漼风突然上前半步,喉结滚动着。
“此去中州,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听见远处传来战马的嘶鸣。
宏晓誉猛地起身,佩剑带起的风卷得篝火噼啪作响,火光映得她的侧脸如覆寒霜。
“漼风,你我都是南辰王府的兵。”
她盯着跳动的火焰。
“不该说的话,不必说。”
话虽如此,掌心却沁出冷汗。
她想起白日里他抓住自己手腕时的温度,想起几年前雍城那夜,他染血的手将半块玉佩塞进她掌心。
漼风望着她挺直的脊背,忽然想起幼时在漼府见到的时宜。
那时的小表妹穿着锦绣襦裙,被长辈们簇拥着,说将来要许配给太子。
而眼前的宏晓誉,永远穿着沾满尘土的劲装,腰间佩剑比任何珠宝都夺目。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道。
“我会尽快查清真相,在刘子行动手前送你离开京城。”
宏晓誉的睫毛猛地颤动。
她何尝不知漼氏门第森严?
时宜身为漼氏贵女,尚且逃不过指婚的命运,更何况是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不必。”
她转身时,红绸束发扫过漼风手背。
“等这场仗打完,我自会回西洲。”
夜深人静时,宏晓誉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望着帐顶发呆。
腰间的半块玉佩硌得她生疼,那上面刻着的“永”字,像是无尽的嘲讽。
她想起白天萧宴开玩笑说“等肃清奸佞,该喝你们的喜酒了”,漼风当时苍白的脸色和自己慌乱的否认。
漼氏祖训有云,婚配当门当户对。
她还记得初入南辰王府时,漼太傅看着她的眼神,就像看着误入牡丹园的野草。
而时宜不同,即便与太子的婚约是枷锁,那也是金镶玉嵌的枷锁。
她忽然苦笑,自己与漼风之间,隔着的何止是门第?
还有这动荡的江山,和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
另一边,漼风独坐营帐,摊开的婚书在案上泛着冷光。
那是三日前族中长辈送来的,对方是谢将军嫡女,贤良淑德,与他年岁相当。
烛火将“佳偶天成”四个字映得忽明忽暗,他想起宏晓誉舞剑时飞扬的红绸,想起她总是倔强地说“不需要人保护”。
“公子,该歇息了。”
贴身侍从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漼风将婚书塞进箱底,却摸到了藏在最深处的另半块玉佩。
那是宏晓誉还给他的。
玉珏边缘被摩挲得温润,他想起那年她浑身是血地躺在自己怀里,笑着说。
“原来玉佩碎了,还能拼成心的形状。”
第二日清晨,出征的号角划破天际。
宏晓誉率领玄甲军在岔路口与周生辰一行告别,她的目光越过众人,与漼风对视。
他骑在马上,晨光为他的白衣镀上金边,腰间玉佩隐约可见。
“保重。”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别开脸。
宏晓誉猛地一拉缰绳,战马嘶鸣着转身,红绸束发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不敢回头,生怕多看一眼,就会暴露眼底的眷恋。
而漼风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手无意识地按在藏着婚书的腰间。
那里还放着宏晓誉落下的半截红绸,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周生辰策马前行时,瞥见漼风苍白的脸色。
“若有牵挂,本王可派人......”
“不必。”
漼风挺直脊背,声音带着不属于他的冷硬。
“我只是在想,如何尽快扳倒戚真真。”
队伍渐渐远去,宏晓誉勒住马回望。
尘烟中,漼风的白衣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一个模糊的点。
她握紧腰间玉佩,忽然想起周生辰常说的“不负天下”。
或许在这乱世,儿女情长本就是奢望。
而她与漼风,就像两块破碎的玉珏,即便拼在一起,也难掩裂痕。
寒风卷起砂砾,模糊了她的视线。
宏晓誉猛地转头,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半块玉佩在衣襟下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无声的叹息。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