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潜器的舱壁还残留着低频共振的余震，林深摘下防震耳机，耳孔里还嗡嗡作响。苏念正在校准导航系统，屏幕上的坐标点不断跳动，最终定格在北纬11°20′、东经142°11.5′——距离刚才的玄武岩缝只有八公里，却已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的水温突然升高了。”苏念指着仪表盘，温度计的指针正缓慢爬升，“从2c升到了17c，而且还在涨。”
林深凑近舷窗，外面的海水不再是纯粹的墨黑，而是泛着淡淡的乳白。探照灯穿透水雾的瞬间，他看到了成片的“热泉森林”——高达数米的碳酸钙 chimneys（烟囱体）从海床升起，顶端喷吐着黑色的热液，在海水中凝结成羽状的烟雾。
“是黑烟囱区。”林深调出地形图，指尖点在屏幕边缘的小字上，“这里的热泉活动记录停留在三年前，没想到现在重新活跃了。”
就在这时，探测器突然发出一阵不同寻常的蜂鸣。屏幕上跳出一串陌生的生物信号，轮廓庞大得惊人，长度至少超过百米，正从黑烟囱群的深处缓慢游出。
“体型比成年冰海蚕大五倍。”苏念迅速切换到红外成像模式，屏幕上的热图显示这头生物的体温高达40c，远超周围海水的温度，“它在吸收热泉的能量。”
林深的目光被那生物的外形攫住了——它的躯体像条巨型海鳗，却在背部生着七道扇形的鳍，鳍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正不断吸入黑色的热液。最奇特的是它的头部，没有明显的口器，只有一圈环绕的发光体，闪烁着与热泉同色的橙红。
“探测器识别不出物种。”林深的手指在触屏上快速滑动，“但它的生物电信号很稳定，没有攻击性。”
话音刚落，那生物突然转向“蓝鲸号”，头部的发光体骤然变亮。深潜器的通讯系统突然受到干扰，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远古的呼唤。
“它在尝试交流？”苏念调整着通讯频率，“这声音的频率在10赫兹左右，和座头鲸的鲸歌很像，但更复杂。”
林深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翻出一个金属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台便携式声波分析仪，屏幕上跳动的波形与探测器接收到的信号完美吻合。“这是上周从冰海蚕幼体那里记录的声波，”他将分析仪与深潜器的扩音器连接，“或许可以试试用它们的频率回应。”
当冰海蚕的“语言”在海水中扩散开时，那头巨型生物的鳍突然停止了摆动。它头部的发光体开始有节奏地闪烁，橙红色的光芒与黑烟囱的热液交相辉映，在海水中投下摇曳的光影。
“它在回应！”苏念的声音带着惊喜，“波形在变化，像是在传递信息。”
林深盯着分析仪，突然瞳孔骤缩：“这不是随机信号，是地理坐标！它在指引我们去黑烟囱群的中心。”
苏念操控着“蓝鲸号”缓缓靠近。越往深处，热泉的喷发越密集，黑色的热液在海水中交织成一张巨网。当深潜器穿过一道狭窄的峡谷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峡谷深处有个巨大的凹陷，像是被陨石撞击过的痕迹。凹陷中央，数十头与刚才相同的巨型生物正环绕成圈，它们背部的鳍对准中心，将吸收的热液注入一个发光的球体。那球体直径约十米，通体透明，里面悬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是被封印的星河。
“那是它们的卵囊。”林深的声音有些发颤，探测器显示球体内部的温度高达300c，“热泉的能量在维持卵囊的活性，这些生物是在用自己的身体给后代保温。”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金属断裂的巨响。林深抬眼望去，只见“铁锚号”的残骸正顺着海流漂向峡谷，船底还挂着几台完好的钻探设备。周川显然没放弃，就算船毁了，也要用远程设备掠夺这里的资源。
“它们察觉到了。”苏念指着屏幕，那些巨型生物的发光体突然变红，鳍部的孔洞开始喷射高温热液，在凹陷周围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林深的探测器突然疯狂报警，屏幕上跳出周川的钻探计划——他想采集卵囊里的胚胎，用热泉的能量培育出能适应高温的生物武器。
“必须阻止他。”苏念推动操纵杆，“蓝鲸号的机械臂还能启动，可以破坏钻探设备的传感器。”
林深却摇了摇头，他指着那些环绕的巨型生物：“你看它们的排列方式，像不像某种能量场？”他调出热成像图，无数红色的线条在生物之间流动，“它们在共享能量，我们可以用探测器放大冰海蚕的‘和平信号’，让它们知道我们不是敌人。”
当经过特殊调制的声波在峡谷中回荡时，那些巨型生物的发光体渐渐恢复了橙红。一头生物缓缓游向“蓝鲸号”，用鳍轻轻触碰深潜器的外壳，像是在确认什么。
“它在给我们让路。”苏念惊喜地发现，热液屏障出现了一道缺口，刚好能容下“蓝鲸号”通过。
深潜器穿过缺口的瞬间，林深操作机械臂，精准地敲碎了“铁锚号”钻探设备的传感器。失去目标的钻头在海水中胡乱旋转，最终撞上黑烟囱，彻底报废。
远处，“铁锚号”的残骸终于被海沟断层吞噬，消失在翻滚的暗流中。
峡谷里重新恢复了宁静。那些巨型生物继续环绕着卵囊，发光体的光芒变得柔和，像是在哼唱起古老的摇篮曲。林深低头看了眼探测器，屏幕上的光点正组成一个温暖的图案——像无数只相拥的手臂，守护着中央的星河。
“它们不是怪物。”苏念轻声说，操控着“蓝鲸号”缓缓后退，“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延续生命。”
林深没有说话，只是将探测器的记录功能调到最大。当深潜器驶出峡谷时，他回头望了最后一眼——那团发光的卵囊在热泉的映衬下，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在马里亚纳海沟的最深处，守护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生命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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