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鲸号”的能源指示灯开始闪烁时，林深正在解析周川留下的数据存储器。屏幕上，“深渊之心”的三维模型缓缓旋转——那是个直径约百米的半透明球体，内部缠绕着淡金色的光带，像被封印的星河，悬浮在海沟最深处的地幔裂隙上方。
“它在释放能量波。”苏念指着模型边缘的波纹线，“频率与所有深海生物的脑电波吻合，像是某种生命信号塔。”她突然调出热成像图，球体周围的海水温度恒定在4c，与周围2c的低温形成鲜明对比，“是它在维持这片海域的生态平衡。”
探测器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屏幕上，数十个生物信号源正从四面八方汇聚，冰海蚕的幽蓝、巨型热泉生物的橙红、深渊皇带鱼残存的微光……它们像被无形的力场牵引，朝着“深渊之心”的方向移动。
“它们在保护心核。”林深放大局部图像，一头成年冰海蚕用粘液修补着心核表面的裂痕，那是之前“铁锚号”的钻探设备留下的痕迹，“周川的资料里说，赵坤的真正目标是抽取心核的能量，这种能量足以让常规武器的威力提升十倍。”
深潜器突然剧烈震动，林深抬头看见，三艘黑色潜艇正从上方驶来，艇身印着赵坤公司的标志。为首的潜艇已经打开了机械臂，臂端的钻头闪烁着冷光，显然是想强行开采心核。
“他们带了‘深海撕裂者’。”苏念的声音发紧，那是种特制的声波武器，能在海水中形成冲击波，“上次测试时，直接震碎了半座珊瑚礁。”
话音未落，一道低频声波扫过“蓝鲸号”，舱内的仪器瞬间发出刺耳的警报。林深紧盯着屏幕，那些汇聚的心核守护者突然散开，冰海蚕喷出酸性屏障，热泉生物释放高温蒸汽，将心核层层包裹。最外围，几头幸存的深渊皇带鱼用身体组成防线，尾鳍拍打着海水，发出愤怒的鸣叫。
“它们在构建能量场。”林深发现，不同生物的能量波正在叠加，形成一道淡紫色的防护罩，“但赵坤的潜艇有防护罩，普通攻击没用。”他突然想起什么，翻出周川资料里的备注，“心核的能量波有个共振频率，和‘蓝鲸号’的备用声呐频率一致！”
苏念立刻调出备用系统：“启动需要五分钟预热，但会消耗最后30%的能源。”
“够了。”林深看着屏幕上的防护罩，已经出现了裂痕，“我们要做的不是摧毁潜艇，是让心核的能量波反向共振，让他们的仪器失灵。”
当“蓝鲸号”的声呐开始运转时，心核突然发出一阵明亮的光芒。淡金色的光带开始逆向旋转，与防护罩的能量波交织成一张巨网。赵坤的潜艇突然失控，机械臂的钻头在共振中崩裂，声波武器的控制台冒出黑烟。
“成功了！”苏念看着潜艇慌乱撤退的身影，眼眶有些发热。她转头看向林深，却发现他正盯着屏幕上的守护者们——冰海蚕的触须在共振中变得透明，热泉生物的鳍部渗出体液，而那些深渊皇带鱼的光芒，正在一点点黯淡。
“它们在透支生命。”林深的声音有些沙哑。探测器显示，所有生物的生命信号都在衰减，像是在为心核注入最后的能量。
心核的光芒渐渐平息，防护罩缓缓散去。幸存的守护者们开始撤离，冰海蚕带着幼体退回玄武岩缝，热泉生物沉入黑烟囱群，只有一头深渊皇带鱼停在“蓝鲸号”旁边，用头部轻轻蹭着舱壁，像是在告别。
林深操控机械臂，轻轻触碰它的鳍部。探测器突然弹出一段声波记录，是周川的声音：“如果我没回来，帮我告诉它们……人类里，也有想守护深渊的人。”
深潜器的能源彻底耗尽，开始缓慢上浮。林深最后看了眼心核，它重新变回半透明的模样，淡金色的光带静静流淌，像从未被惊扰过。
舷窗外，那道深渊皇带鱼的光芒正越来越远，却在海水中留下一道淡淡的光轨，与其他守护者的轨迹交织在一起，最终汇入心核的微光里。
蓝鲸号”的备用声呐还在发出低沉的嗡鸣，林深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共振波形，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探测器边缘。心核的淡金光带逆向旋转时，他清晰地看到，每一道光带里都缠绕着细碎的光点——那是无数深海生物的生命能量，正顺着光带注入心核。
苏念紧握着操纵杆，指缝间沁出的汗滴落在仪表盘上。她能感觉到深潜器的金属骨架在共振中微微震颤，像是在与心核的脉搏呼应。“左舷的热泉生物快撑不住了。”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探照灯下，一头体型最大的热泉生物正将鳍部贴在心核的裂痕上，高温蒸汽从它的鳃部喷涌而出，在海水中凝结成白雾，而它的躯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林深的目光落在深渊皇带鱼身上。最前方的那头正用头部撞击赵坤潜艇的防护罩，每一次撞击，都会在它坚硬的角质层上留下一道白痕。探测器显示，它的生命信号已经降到了临界值，尾鳍的光芒忽明忽暗，像风中残烛。可即便如此，它依旧没有后退，反而用身体将另一头受伤的同类护在身后。
“赵坤在启用备用方案。”苏念盯着屏幕，那艘为首的潜艇突然打开了舱门，放出十几枚深水炸弹，“他们想炸开防护罩，就算拿不到完整的心核，也要带走碎片。”
就在这时，心核突然剧烈闪烁起来。淡金色的光带中涌出无数细小的光丝，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飘向那些守护者。冰海蚕透明的触须瞬间恢复了光泽，热泉生物干瘪的躯体重新充盈，而那头深渊皇带鱼尾鳍的光芒，竟比之前更加明亮。
“是心核在反馈能量。”林深的喉结动了动，“它在保护这些守护者。”
深水炸弹在防护罩外炸开，冲击波让“蓝鲸号”剧烈摇晃。苏念死死按住操纵杆，看着防护罩上的裂痕在光丝的修复下缓缓愈合。赵坤的潜艇显然没料到会这样，机械臂的钻头在慌乱中刺向防护罩，却被突然爆发的金光弹飞，整个机械臂瞬间冻结——那是冰海蚕喷出的超低温粘液，在高温海水中形成了一层坚冰。
“他们的动力系统失灵了。”林深看着屏幕上潜艇停滞的轨迹，“共振波干扰了他们的引擎。”
苏念没有说话，她正看着那些守护者们。冰海蚕的触须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将散落的光丝编织成网；热泉生物的鳍部扇动着，将光丝推向能量薄弱的区域；深渊皇带鱼则用尾鳍将光丝弹向远处的同伴，像是在传递接力棒。不同物种的生命，在这一刻以最默契的方式协作，仿佛它们天生就该如此。
当最后一艘潜艇消失在海沟深处时，心核的光芒渐渐柔和下来。淡金色的光带重新开始正向旋转，那些光丝像潮水般退回光带，只在海水中留下淡淡的余晖。守护者们开始有序撤离，冰海蚕的幽蓝光点组成整齐的梯队，热泉生物沉入黑烟囱的瞬间，还回头望了心核一眼，像是在道别。
只有那头深渊皇带鱼还停在“蓝鲸号”旁边。它头部的角质层布满裂痕，却依旧用鳍部轻轻拍打着深潜器的舱壁，发出轻柔的声响。林深操控机械臂伸出去，指尖刚触碰到它的鳍部，探测器突然亮起——是周川留下的那段声波记录，这次格外清晰：“我在溶洞里发现，它们能读懂人类的脑电波。你看，它们其实什么都知道……”
深潜器的能源指示灯彻底熄灭，开始在海流的带动下缓缓上浮。林深最后看了一眼心核，它已经恢复成最初的模样，半透明的球体悬浮在黑暗中，淡金色的光带静静流淌，像一颗沉睡的心脏。而那头深渊皇带鱼，正跟在“蓝鲸号”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尾鳍的光芒在海水中拖出一道长长的光轨，直到海面的微光出现在视野里，才缓缓转身，没入身后的黑暗。
林深低头看着探测器，屏幕上还残留着心核的能量波形，像一道浅浅的泪痕。他突然明白，所谓的“深渊之心”，从来不是可以被掠夺的资源，而是这片海域所有生命共同的脉搏。当人类学会倾听这脉搏时，深渊才真正向他们敞开了怀抱。
苏念从储物格里翻出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掰了一半递给林深。“等回到研究所，第一件事就是把周川的资料整理出来。”她望着舷窗外越来越亮的海水，声音里带着释然，“然后告诉所有人，马里亚纳海沟里，住着一群温柔的守护者。”
林深接过饼干，咬了一口，干涩的口感里竟尝出了一丝微甜。他抬头看向远处，仿佛能穿透海水，看到那头深渊皇带鱼正游回心核身边，看到冰海蚕的幼体在玄武岩缝里安然沉睡，看到热泉生物的鳍部重新蓄满能量。
那些散落的微光，终会在黑暗里重新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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