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湿热的夜风卷着王府后院沉甸甸的稻穗清香,拂过陈锋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独立于百越神庙幽暗的门廊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粗糙的巨石纹路。筋骨深处奔涌的力量已沉淀下来,如同蛰伏的熔岩,每一次心跳都带来大地脉搏般的沉稳共振。极北那座金銮殿里的森冷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破千山万水,钉在南越城的上空。他几乎能“听”到那目光中翻涌的惊疑、忌惮,以及随之而来的、不加掩饰的杀意。
“太子…还有我那些‘好兄弟’们,”陈锋低语,声音被夜风吹散,“这盘棋,你们落子了么?”
大周皇城,东宫听雨轩。
水榭临池,纱幔低垂,上好的龙涎香也驱不散此地弥漫的无形戾气。太子周霆端坐主位,指尖缓缓碾磨着一小撮墨绿色的干叶,那叶片形状扭曲,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草木清香与淡淡腥气的奇异味道——正是岭南特有的“苦茶”。
下首,三皇子周锐、五皇子周煜、七皇子周炽、九皇子周烁,以及年方十五却已显阴鸷的十二皇子周烨,分列两侧。空气凝滞,唯有太子指间茶叶碾磨的细微窸窣声,如同毒蛇吐信。
“都尝尝,”太子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将碾碎的茶末分入各人面前的白玉盏中,沸水冲下,墨绿色的汁液翻滚,那股奇异的腥气愈发明显,“岭南‘新贡’的珍品,尝尝这瘴疠之地,养出了何等‘好滋味’!”
三皇子周锐性如烈火,看着那诡异的茶汤,浓眉紧锁:“大哥,开门见山吧!召集我等,就为品这劳什子毒草?”他一把推开茶盏,白玉与檀木桌面碰撞,发出刺耳声响,“老八那废物在岭南搅风搅雨,徒手碎蛮兵兵器?呵,天大的笑话!定是那蛮子拿了个破烂玩意儿唬人!探子眼瞎了不成!”
“三哥此言差矣。”五皇子周煜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凑到鼻尖轻嗅,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温润笑意,眼底却一片寒潭,“空穴不来风。八弟‘马上风’都能风到岭南去做藩王,还有什么‘神迹’是他弄不出来的?说不定,是真得了什么山精野怪的助力?”他轻啜一口苦茶,眉头都不皱一下,“这茶,初入口苦涩腥膻,细品之下…倒有股子回甘的霸道。就像咱们那位八弟,看着废物,冷不丁就露出獠牙,咬人一口,可是会死人的。”
九皇子周烁把玩着一柄镶嵌宝石的匕首,眼神阴鸷:“管他是真神还是装鬼!岭南那地方,瘴气毒虫就是最好的刀子!派几个得力的人过去,‘水土不服’暴毙而亡的藩王,史书上还少吗?”他匕首尖轻轻划过桌面,留下一道浅痕,“干净利落。”
十二皇子周烨年纪最小,声音却带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森然:“九哥说得轻巧。探子不是还说,王府里有重甲之士隐现?若老八真在岭南蓄了私兵…”他目光扫过众人,“谁去?谁又能保证一定能成?打草惊了蛇,让他彻底缩进岭南那蛮荒壳子里,再想动他,就难了。”
“所以,要借力。”太子周霆终于开口,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他放下手中茶碾,拿起一方明黄色的绢帛,缓缓展开,“岭南,终究是大周的疆土。藩王就藩,自有法度。陈锋(周烨)初到封地,不修德政,不恤民情,反而擅启边衅,屠戮百越部族,激起民怨!更兼私蓄甲兵,其心叵测!”他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众人,“此乃父皇闭关前赐孤的监国诏令。孤,以监国太子之名,下诏申饬岭南王陈锋!责令其即刻入京,自陈其罪!”
“入京?!”周锐愕然,“他会来?他敢来?”
“他不敢!”太子冷笑,将那诏书重重拍在案上,“抗旨不遵,便是谋逆!届时,孤便可名正言顺,调集南疆边军,以雷霆之势,犁庭扫穴!将他连同他那些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弄来的‘重甲’,碾为齑粉!”
周煜抚掌轻笑:“妙!大哥此计,阳谋诛心!他来,便是自投罗网,京城是我们的地盘,搓圆捏扁由不得他!他不来,便是授人以柄,谋逆大罪,天下共讨之!无论他选哪条路,都是死路!”他看向诏书,眼中精光一闪,“只是…这申饬的罪名,还需些‘实据’才好。百越蛮族,向来不服王化,若能让他们‘主动’上表朝廷,控诉岭南王暴虐…”
七皇子周炽一直沉默,此刻忽然开口,声音嘶哑低沉:“黑石寨岩虎的部落,与南疆边军一个偏将有些‘交情’。若许以重利,让那偏将‘劝说’岩虎部落上表…不难。”他掌管部分军中人脉,此刻终于露出獠牙。
太子眼中寒芒大盛:“好!七弟去办!要快!孤要让这道申饬诏书,裹着百越人的‘血泪控诉’,砸到陈锋的脸上!让他知道,岭南的天,到底姓什么!”
一道裹挟着致命毒牙的诏令,在京城阴冷的算计中,悄然成形,如同盘旋的毒蛇,即将扑向遥远的岭南。
岭南,南越城。
王府后院那片小小的“神田”已扩展成数亩金浪翻滚的稻田。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粗壮的稻秆,颗粒饱满金黄,远超市面上所有稻种。浓郁的谷物清香弥漫在空气中,将南越城的腐朽霉味驱散大半。这神迹般的丰收,如同最有力的宣告,彻底点燃了所有南越城民和归附蛮兵眼中的希望之火!粮,就是命!跟着王爷,有饭吃!
王府前院的校场,轰鸣声终日不绝。三百名原本面黄肌瘦的戍边残兵和收编的百越青壮,在赵铁柱嘶哑的号令与玄甲军士冰冷目光的注视下,进行着地狱般的操练。汗水混着泥浆,沉重的木矛刺破空气,简陋的木盾在无数次撞击下变得坚韧。他们手中的武器已从破烂的锈刀断矛,换成了从黑虎寨“安境税”中缴获的精良刀剑和部分玄甲军淘汰下来的、虽旧却依旧锋利的制式兵器。
陈锋立于点将台,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烈日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炸性的力量。他目光沉静地看着下方脱胎换骨的队伍。这支“岭南军”雏形,眼神中的麻木绝望已被一种混合着敬畏、狂热和求生欲的凶悍取代。他们或许离真正的精锐还很远,但已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们是为了身后那几亩金灿灿的稻田,为了家中妻儿能吃饱饭,而敢于搏命的饿狼!
“停!”陈锋声音不高,却如金铁交鸣,瞬间压过校场喧嚣。
所有人动作戛然而止,喘息如牛,汗如雨下,目光却齐刷刷投向高台,带着绝对的服从。
“今日操练,到此为止。”陈锋目光扫过一张张黝黑坚毅的脸,“黑虎寨屠烈!”
“末将在!”屠烈魁梧的身影从队列中踏出,单膝跪地。他双臂的伤势在陈锋默许下用了好药,已恢复大半,但看向陈锋的眼神却比受伤时更加敬畏恐惧。那日被徒手捏碎淬毒鬼头刀的阴影,已深深刻入骨髓。
“你带一队人,护送粮种,分发附近归顺村寨。告诉他们,跟着本王,按本王之法耕种,秋后纳粮三成!其余,自留!”陈锋命令道。
“诺!”屠烈心头剧震。三成!以往黑虎寨盘剥,动辄六七成!这三成,简直是天大恩德!足以让那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寨子彻底归心!
“赵铁柱!”
“末将在!”赵铁柱拄拐上前,仅存的右腿挺得笔直。
“你领一队,清剿南面五十里‘毒蝎谷’残余匪患。燕洵会派一队玄甲随行压阵。不留活口,以儆效尤!”陈锋声音冰冷,杀伐决断。
“诺!”赵铁柱眼中凶光毕露,憋了三十年的窝囊气,终于有了宣泄之处!有玄甲军压阵,他敢把天捅个窟窿!
一道道命令简洁而冷酷地发出,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咬合运转。屯田、练兵、剿匪、震慑归附者…陈锋以绝对的力量为基石,用神赐粮种为诱饵,铁血与怀柔并施,如同一个最高明的匠人,在岭南这片被遗忘的蛮荒之地上,一点点锻造着属于他的战争机器。
暮色四合,陈锋回到王府深处。神庙前,燕洵如同暗红色的铁雕,无声侍立。
“京城,有风了?”陈锋并未回头,目光投向祭坛上那柄散发着幽冷杀意的骨祭陌刀。
“是。”燕洵声音低沉,带着金铁摩擦般的质感,“‘影子’密报,东宫诏书已拟,以擅启边衅、屠戮部族、私蓄甲兵之罪,申饬王爷,勒令即刻入京自辩。黑石寨岩虎部落,正被南疆边军一个叫韩冲的偏将‘劝说’,准备上血书控诉王爷‘暴虐’。”
陈锋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锋利如刀,带着睥睨天下的嘲讽与杀意:“果然…还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想用朝廷法度压我?用百越的血书钉死我?”
他伸出手,缓缓握向祭坛上那柄骨祭陌刀的刀柄!就在指尖即将触及那冰冷乌光的刹那——
“轰!”
识海深处那道冰冷意志烙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精纯、更加蛮荒古老的力量洪流,裹挟着尸山血海的惨烈杀伐意志,轰然降临!这一次,力量不再局限于筋骨皮膜的淬炼,而是如同无形的刻刀,狠狠凿入他的精神意志!
「百越祖祭,血火淬魂!签领:兵主战魄(初醒)!」
剧痛!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与重塑!无数破碎的画面冲入脑海:蛮荒大地上,原始部落的惨烈厮杀;骨矛石斧碰撞,血浪滔天;身披兽皮、图腾刺面的百越战士,在绝境中发出不屈的咆哮,以血与火淬炼战意,至死方休!那股蛮横、不屈、以战养战的原始兵主意志,如同滚烫的岩浆,狠狠灌注进陈锋的识海!
“呃!”陈锋闷哼一声,身体剧震,握住陌刀刀柄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如虬龙暴起!他的双眼骤然变得赤红,周身散发出如同远古凶兽般的惨烈煞气,整个神庙的空气都仿佛凝固、燃烧起来!
燕洵面甲下的猩红幽光猛地一跳,本能地后退半步,右手瞬间握紧了腰间的陌刀刀柄!这股骤然爆发的、纯粹到极致的杀戮与统帅意志,让他这具为战而生的躯壳都感到了本能的颤栗!
蜕变只持续了数息。陈锋眼中的赤红缓缓褪去,周身煞气内敛,但那双眸子深处,却仿佛沉淀了万载寒冰与不灭战火,变得更加幽深,更加锐利,带着一种洞穿人心、掌控战局的绝对意志!他缓缓将骨祭陌刀从祭坛中拔出。
“锃——!”
清越悠长的刀鸣响彻神庙,幽冷的乌光流转,仿佛一头沉睡的凶灵在此刻睁开了双眼!刀身沉重,线条古拙,蕴含着斩断一切阻碍的惨烈锋芒!
陈锋横刀于眼前,指尖拂过冰凉的刃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金戈铁马般的杀伐回音:“诏书?血书?想用规矩锁住猛虎?想用笔墨淹没刀锋?”他手腕一翻,陌刀撕裂空气,发出一声尖锐的厉啸!
“燕洵!”
“末将在!”燕洵单膝跪地,头颅深垂。
“传令!”陈锋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如同战鼓擂响,带着初醒的“兵主战魄”那不容置疑的统帅意志,“玄甲军,陌刀营,披甲!备战!”
“赵铁柱所部,剿匪归来后,扩编为‘南越营’!”
“所有归附百越青壮,打散编入辅兵营,由屠烈统领!”
“南越城,即日起,实行军管!所有粮秣、铁器,统一调配!”
“派出游骑,给本王盯死南疆边军韩冲所部的动向!他若敢踏入岭南一步…”陈锋手腕一振,陌刀指向北方,冰冷的刀锋在幽暗的神庙中折射出一道刺骨的寒芒,“…就用他的人头,给本王的陌刀开锋!”
“诺!”燕洵低吼应命,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战栗与狂热!他感受到了,王爷身上那股气息的蜕变!如果说之前是深不可测的力量,那么此刻,便是统御千军、主宰战场的无上威凌!
陈锋收刀,负手而立,望向北方皇城的方向。兵主战魄初醒,让他对即将到来的风暴,非但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涌起一股焚尽八荒的炽热战意!
“太子,我的好大哥,”陈锋的声音在寂静的神庙中回荡,冰冷而铿锵,“你的诏书,本王收下了。你的杀局,本王…踏破了!” 岭南的风,裹挟着新王的战意与刀锋的铮鸣,第一次,主动吹向了那座看似固若金汤的皇权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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