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口军屯营,新兵李狗蛋将最后一把粟米种子撒入垄沟。
冻裂的双手渗着血丝,他直起腰望向冰原尽头:“王爷说粮从土里长出来,比刀砍出来的更养人!”
三更梆响,两条黑影摸向粮种仓库。
“烧了岭南蛮子的种!”契丹细作獠牙毕露,火折子刚划亮——
“咔嚓!”陌刀鞘砸碎腕骨,张横从阴影中踏雪而出:“等你们三天了。”
陈锋抓起仓库前带冰碴的土,粟种在掌心萌出倔强新芽。
“传令三军:凡屯田所出,三成归耕者!此粮入腹,便是北征第一功!”
北疆“黑风口”军屯营,千里冰封的冻土上,一幅前所未有的奇景正在上演。
寒风如同裹着冰碴的鞭子抽打着大地,呵气成霜。新兵李狗蛋佝偻着腰,布满冻疮和血口子的双手死死攥着一把珍贵的粟种,小心翼翼地撒入刚刚被铁犁艰难破开的垄沟里。他身边的什长老赵,正和几个同样精壮的士兵,喊着号子,将沉重的铁犁深深楔入坚硬如铁的冻土。“嘿——哟!”每一次发力,粗粝的犁铧都只能在冻土上划开一道浅浅的白痕,泥土混杂着冰碴,被翻卷到两侧,露出底下千年沉睡的黑褐色沃土。
“赵叔…这土…能活?”李狗蛋看着那被冻得硬邦邦的泥土,声音带着一丝少年人的不确定和忧虑。他来自温暖的岭南水乡,生平第一次见识北地的酷寒与土地的顽固。
“废话!”老赵抹了一把胡须上凝结的白霜,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王爷的农官说了,这底下是千年腐殖的黑土,肥得流油!冻得硬?那是对咱们的考验!想想榕树村的乡亲们怎么勒紧裤腰带给咱们送粮的?想想白狼堡里咱们抢回来的契丹粮仓!现在咱们自己种,种出来的是咱们自己的命根子,是王爷北伐的底气!再硬的土,也得给老子啃出条活路来!”他猛地一脚跺在冻土上,仿佛要将全身的力气和决心都灌注进去。
周围,是成百上千个和他们一样的士兵。玄甲军卸下了沉重的铁甲,陌刀营放下了寒光凛凛的长刀,曾经握刀持矛的手,此刻紧握着铁锹、钉耙、粗糙的木犁。他们组成一个个小队,在划定好的巨大田块上,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般协作。破冰、开沟、施肥、下种…动作虽然因寒冷和生疏而略显笨拙,却带着一种源自战场纪律的整齐与高效。号子声、铁器与冻土的撞击声、沉重的喘息声,在凛冽的寒风中交织,汇聚成一股顽强不屈的生命交响。茫茫雪原上,这片被开垦出的黑色田垄,如同在白色宣纸上书写的誓言——岭南王的大军,不仅要征服,更要扎根!
岭南军大营,帅帐。
巨大的北疆舆图旁,陈锋负手而立,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军需官王俭呈上的《黑风口军屯营章程》。这份章程并非来自“签到系统”的馈赠,而是岭南王府农官与军中将领呕心沥血、结合北地实情反复推敲的成果。
“王爷,章程已定。”王俭指着条目,声音沉稳清晰,“其一,屯田军士,按伍、什、队编制,划片包干,责任到人!收成好坏,直接关联其功勋评定与赏赐!其二,设立‘屯田稽查队’,持王命旗牌,专司监察耕种、肥水、除害诸事,怠惰者罚,勤勉者赏!其三,收获之粮,七成归入军仓,三成——”王俭的声音顿了顿,加重了几分,“归耕者所有!可自食,可寄家,亦可折价兑银!”
“三成归耕者?”帐下一位年轻将领略显迟疑,“王爷,是否过多?恐影响军需储备。”
陈锋的目光从舆图上移开,落在将领脸上,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三成多吗?本王要的不是一群只会挥刀的农夫,而是一支懂得‘以战养战’的精锐!粮入自家囊中,心才真正系在这片冻土之上!此粮入腹,暖的是他们的身,更燃的是他们的魂!告诉他们,这地里长出的每一粒粟米,都是他们砍向契丹的第一刀!此功,本王记在军功簿最前头!”
他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上“黑风口”的位置,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另,传令工兵营:仿北地‘耧车’、‘铁齿耙’,十日内赶制三百具,分发各屯田点!再调王府农官,轮驻各营,传授御寒保墒、选种施肥之法!本王要这北疆的冻土,变成滋养我岭南大军的沃野良田!”
命令如同军令,迅速传递下去。帅帐内炭火熊熊,映照着陈锋冷峻的侧脸。枭雄的目光穿透营帐,仿佛已看到冰消雪融后,那无边无际、随风起伏的金色麦浪。那不仅是粮食,更是民心所向、军心所系的根基!
夜,黑风口军屯营。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如同鬼魅般在简陋的营房间穿梭。屯田的辛劳让大部分士兵早早进入了沉沉的梦乡,只有巡逻队沉重的脚步声偶尔打破死寂。
粮种仓库,这座用原木和厚土匆匆垒起的简陋建筑,此刻却成了整个军屯营最致命的命门。仓库四周,表面上看只有两队巡逻兵交叉巡视,间隔颇长。
两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狡猾的雪狐,悄无声息地贴着营房阴影,避开了巡逻队的视线,迅速接近仓库。他们动作矫捷,显然受过专门训练。
“呸!岭南蛮子,以为躲在这冰天雪地里种地就能活命?”其中一个黑影用契丹语低声咒骂,声音带着刻骨的怨毒,“烧了他们的种,看他们明年拿什么填肚子!饿死这群南狗!”
另一个黑影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安全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熟练地拔开盖子。“动作快!烧完立刻撤!”他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嚓!”火折子被猛地划亮,一小簇橘红色的火苗跳跃起来,在漆黑的寒夜中显得格外刺目。那契丹细作狞笑着,将火苗凑向仓库木门下堆积的、特意泼洒过油脂的引火干草!
就在火苗即将舔舐到干草的刹那——
“等你三天了,耗子!”
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毫无征兆地在两人身后炸响!伴随着声音,一道黑影如同从地底钻出的魔神,带着沉重的破风声,以雷霆万钧之势猛扑而至!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沉重的陌刀刀鞘带着千钧之力,精准无比地狠狠砸在手持火折子的契丹细作手腕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细作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嚎,火折子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随即被一只穿着厚重军靴的大脚狠狠踩灭在雪地里!
“啊!”另一个契丹细作惊骇欲绝,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刃,凶狠地刺向突然出现的敌人。
“找死!”陌刀营副尉张横眼中寒芒爆射,不闪不避,左手如铁钳般精准地叼住对方持刀的手腕,五指猛地发力!又是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同时,他右腿如同钢鞭般扫出,狠狠踹在对方的膝弯!
“噗通!”两个契丹细作如同被抽掉骨头的癞皮狗,惨叫着滚倒在地,一个手腕粉碎,一个膝盖变形,瞬间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
周围瞬间亮起数十支火把!火光驱散黑暗,照亮了张横冷硬如铁的面容,也照亮了地上两个契丹细作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的脸。数十名埋伏在暗处的陌刀营精锐士兵,手持利刃,如同铁桶般将仓库围得水泄不通。火把的光焰在寒风中跳跃,映照着士兵们眼中冰冷的杀意。
张横一脚踏在试图挣扎的契丹细作胸口,沉重的力量让对方喷出一口血沫。“王爷料定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老鼠会来打粮种的主意!老子带兄弟们在这冰窟窿里守了三天三夜,总算没白挨冻!”他声音如同刮骨的钢刀,俯视着脚下的败类,“想烧?下辈子吧!拖下去,严加审讯!本王倒要看看,还有多少耗子藏在暗处!”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扑上,将两个死狗般的契丹细作拖走。一场针对军屯命脉的阴谋,尚未燃起火星,便被彻底碾碎在寒冷的北疆之夜。岭南王的罗网,早已笼罩四野。
翌日清晨,黑风口军屯营。
昨夜细作事件的消息并未引起恐慌,反而如同一剂强心针,让整个屯田营的气氛更加肃穆而充满力量。陈锋在王贲、张横等将领的簇拥下,亲自来到了屯田区。
他并未走向整齐的营房或戒备森严的哨卡,而是径直来到一片刚刚被士兵们翻整过的、散发着泥土与冰碴气息的黑土地前。寒风依旧凛冽,吹动他玄色王袍的下摆。
陈锋停下脚步,在万千士兵屏息凝神的注视下,缓缓蹲下身。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丝毫没有在意泥土的冰冷与污浊,直接插入脚下那还带着冰碴的、深褐色的泥土之中。五指用力,攥紧!
当他抬起手时,掌心多了一捧湿润、冰凉、混杂着细小冰晶和未完全化开冻块的泥土。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那只掌握着岭南命运的手上。
只见陈锋缓缓摊开手掌,在掌心那团冰冷黝黑的泥土中央,几颗饱满的粟米种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顶开了覆盖的薄土,顽强地探出了两瓣嫩绿到近乎透明的胚芽!那细微的绿意,在漫天冰雪的灰白背景下,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倔强得如同刺破黑暗的利剑!这是生命的奇迹,更是希望的具现!
“看到了吗?”陈锋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寒风,回荡在每一个士兵耳边。他举起那只托着新芽的手,如同托举着无价的珍宝,“这不是土!这是我岭南将士的热血浇灌出的根基!是你们用铁犁和冻裂的双手,从契丹人眼皮子底下抢来的命脉!这胚芽,就是你们在这北疆扎下的根!它会长成参天大树,会结出累累硕果,会支撑着你们,支撑着本王,一路向北,踏碎一切阻碍!”
他猛地握拳,将那捧孕育着生命的泥土和新芽紧紧攥住,仿佛要将这份力量融入自己的血肉骨骼!随即,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一张张因激动而涨红、因震撼而坚毅的面孔,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战刀,带着席卷天地的锋芒:
“传本王令:凡军屯所出之粮,三成归耕者所有!可养家,可自用,可换饷!此粮入腹,暖的是你们的胃,壮的是你们的骨,燃的是你们的魂!此粮,便是尔等在这北疆大地上砍出的第一刀,立下的第一功!功勋簿上,屯田之功,与阵前斩将夺旗同列!”
短暂的死寂之后——
“王爷万岁!岭南必胜!”李狗蛋第一个嘶声力竭地吼了出来,泪水混着脸上的泥灰滚落。
“王爷万岁!岭南必胜!”老赵挥舞着手中的铁锹,声嘶力竭。
下一刻,山呼海啸般的吼声冲天而起,如同沉睡的巨龙在冰原上苏醒,震散了天上的流云,压过了呼啸的寒风!成千上万士兵的狂热呼喊,汇聚成一股足以撼动大地的洪流!他们的眼中不再是单纯的敬畏,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信仰的狂热!为王爷而战,为自己而耕!这冻土之下,已埋下必胜的信念!
金秋,黑风口。
肆虐的寒风早已被温暖的阳光取代。曾经坚硬如铁的冻土,此刻化作一眼望不到边的金色海洋。沉甸甸的粟穗压弯了秸秆,在秋风中起伏,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胜利的乐章。
李狗蛋站在田埂上,黝黑的脸庞上满是汗水,却洋溢着无法言喻的激动和自豪。他粗糙的大手抚摸着眼前饱满的粟穗,指尖传来的厚实感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几个月前,他还是一个连冻土为何物都不知道的岭南新兵,如今,他亲手参与开垦、播种、守护的土地,结出了足以养活数万大军的粮食!
“开镰——!”随着屯田官一声嘹亮的号令,早已摩拳擦掌的士兵们如同听到了冲锋的号角,挥舞着特制的镰刀,如同潮水般涌入金色的田野。
“唰!唰!唰!”镰刀割断秸秆的声音密集而悦耳。汗水浸透了士兵们的衣背,但无人喊累,反而充满了丰收的喜悦。一捆捆金黄的粟穗被迅速捆扎,装上牛车、骡车,源源不断地运往后方新建的巨大屯仓。
王贲站在高处的了望台上,看着这片由钢铁意志和汗水浇灌出的丰收景象,这位以勇武着称的陌刀营主将,眼中也充满了震撼与感慨。他转身,将一份厚厚的收获清单呈给身旁负手而立的陈锋。
“王爷,黑风口军屯营首季收获初步清点完毕!”王贲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上等粟米,四万八千石!稞麦,一万六千石!草料、干菜、腌肉无数!远超预期!足以支撑前锋营半年以上消耗,且……”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由衷的笑意,“按王爷钧令,三成粮食已分发至各什、队,将士们士气高涨,前所未有!”
陈锋接过清单,指尖滑过那些沉甸甸的数字。他没有说话,只是极目远眺,望向更北方的契丹草原腹地。金色的麦浪在他脚下翻滚,一直延伸到天际线。玄色王袍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传令三军。”陈锋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定鼎乾坤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将领耳中,“黑风口军屯,首战告捷!此乃我岭南健儿以犁为戈,以汗为血,在北疆打下的第一块根基!以此为始,各军镇、隘口,依此例推行军屯!明年今日,本王要这北疆万里,皆为吾之粮仓!”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北方,如同指向命运的方向:“粮草已足,根基已固!休整结束。三日后,兵锋所指——饮马龙庭河,剑指契丹王帐!”
丰收的金色麦浪在岭南王的意志下翻滚,如同即将燎原的火焰。冰原上的第一粒种子,已然破土参天。北疆的冻土,终将成为岭南王问鼎天下的最坚实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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