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一串被精心打磨过的珍珠，一颗接一颗，从白丽丽纤细的指尖滑过，每一颗都沾染着赵公子赵鹏程赋予她的、令人眩晕的光泽。自那夜“舍车而徒”的策略奏效后，她与赵鹏程的关系，便如同坐上了喷射机，一路向着她梦想中的云端攀升。
“迷迭香”酒吧，她已很少以服务生的身份出现了。更多的时候，她是赵鹏程臂弯里那位光彩照人、令无数姐妹艳羡不已的女伴。她的生活，彻底被“贲其须”这三个字所填满。就像胡须必须依附于下颌才能彰显其修饰作用一样，白丽丽将自己的一切——言行举止、穿着品味、甚至喜怒哀乐，都小心翼翼地依附于赵鹏程的喜好之上。
赵鹏程喜欢性感妖娆的，她便不敢穿得素净。衣帽间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名牌衣裙，短的、紧的、缀满亮片的，每一件都价格不菲，是赵鹏程随手送给她的“小礼物”。她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不遗余力地展示着自己的羽毛，只为了博取他赞赏的一瞥。
赵鹏程喜欢热闹，喜欢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她便强打起精神，陪他流连于一个又一个通宵达旦的派对。在那觥筹交错、烟雾缭绕的世界里，她笑得比谁都灿烂，举止比谁都妩媚，像一个被上好发条的精致玩偶。她的社交媒体，不再有丝毫过去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九宫格的奢华晚餐、是限量版手袋的特写、是背景虚化的高端酒店泳池边她曼妙的背影……每一张照片，都是一次精心的“文饰”，都在向世界宣告：看，我白丽丽，终于过上了我想要的生活！
然而，在这极致的繁华与喧嚣背后，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像一只小小的虫子，在她心房的角落里悄悄噬咬。这不安，很多时候，来源于那个叫秦守山的男人。
秦守山，仿佛是赵鹏程那个浮华圈子里一个不和谐的、安静的音符。他并不常出现，即使出现，也总是独自坐在角落，手里或许拿着一本书，或者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眼神悠远，与周围的纸醉金迷格格不入。赵鹏程似乎很买他这个朋友的账，常常会主动找他说话，尽管十句里有八句得到的是秦守山简短甚至有些冷淡的回应。
有一次，在一家会员制的高级俱乐部，赵鹏程又带着白丽丽和一帮朋友狂欢。白丽丽穿着一件几乎闪瞎人眼的亮片连衣裙，像一条美人鱼，依偎在赵鹏程身边，接受着朋友们或真或假的恭维。
“鹏程，你这女朋友，真是越来越有味道了！比那些小明星还亮眼！”一个胖子端着酒杯，谄媚地说。
赵鹏程得意地搂紧白丽丽，在她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那当然！我们丽丽可是天生丽质，稍微一打扮，就是女王！”
白丽丽配合地娇笑着，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甜。她喜欢这种被认可、被捧在高处的感觉。目光流转间，她瞥见了独自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秦守山。他正静静地看着这边，眼神依旧是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清澈，没有羡慕，没有鄙夷，仿佛只是在观察一幅与己无关的画。
白丽丽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虚，好像自己精心排练的演出，被一个过于冷静的观众看穿了所有的套路。她故意扬起更加明媚的笑容，声音提高了八度，对赵鹏程撒娇：“鹏程，我想喝那边那种粉红色的鸡尾酒，看起来好漂亮哦！”
赵鹏程立刻挥手叫来服务生。就在这时，秦守山站起身，走了过来。
“鹏程，我先走了。”他对赵鹏程说，语气平淡。
“这么早？才几点啊！守山，你也太不合群了！”赵鹏程不满地嚷嚷。
秦守山淡淡一笑，那笑容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明天还有个设计稿要交，你们玩得尽兴。”他的目光终于落到了白丽丽身上，只是轻轻一掠，却像一道清冷的月光，瞬间穿透了她身上那层华丽的“亮片”。
“白小姐，”他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然后看似随意地补充了一句，“派对虽然热闹，但终有散场的时候。别让自己太累了。”
说完，他转身便走，留下一个清瘦而决绝的背影。
白丽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这句话，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她看似平静的心湖，漾开了一圈圈涟漪。“别让自己太累了……”他是什么意思？是在同情她？还是在讽刺她？讽刺她需要强颜欢笑？讽刺她依附于人的生活？
赵鹏程显然没把这话当回事，他搂着白丽丽，哈哈一笑：“别理他！守山这家伙，就是个怪胎，整天活得清心寡欲的，一点乐趣都不懂！来，丽丽，你的酒来了！”
白丽丽接过那杯粉红色的、装饰着樱桃和小纸伞的鸡尾酒，那艳丽的颜色，此刻在她眼里，却仿佛失去了些许光彩。她小口啜饮着，甜腻的酒精滑过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那抹突如其来的凉意。
又一次，是在一家格调高雅的法国餐厅。赵鹏程为了庆祝她“生日”，包下了整个露台。烛光摇曳，玫瑰芬芳，小提琴手在一旁演奏着浪漫的曲调。一切都像她曾经幻想过的偶像剧场景。
赵鹏程送给她一条钻石项链，在烛光下闪烁着冰冷而昂贵的光芒。他亲自为她戴上，冰凉的触感贴在她温热的皮肤上，引起她一阵战栗。周围的侍者和乐手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喜欢吗？”赵鹏程问，语气里是毋庸置疑的得意。
“喜欢！太喜欢了！谢谢你，鹏程！”白丽丽激动地抱住他，眼角甚至挤出了两滴幸福的泪水。这一刻，她是真的有些感动了，这奢华的一切，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吗？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朋友圈的点赞提醒。她下意识地点开，发现是秦守山给她几天前发的一张夕阳照片点了赞。那张照片，是她有一次偶然在公寓阳台拍的，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名牌logo，只有天边一抹绚烂却即将逝去的晚霞。她当时觉得意境不错，就发了上去，但在众多奢华照片中，它显得那么不起眼。
秦守山为什么偏偏给这张点赞？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暗示他更喜欢那种自然的、不加修饰的状态？暗示他现在所看到的她，只是一种虚假的繁荣？
这个小小的点赞，像一根细刺，扎在了她欢愉的神经末梢上。整个浪漫的晚餐，她都有些心不在焉。赵鹏程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他下一步的商业计划，讲着要带她去欧洲购物，讲着未来如何如何……那些话语，像华丽的肥皂泡，在她耳边飘浮，却很难再像以前那样，准确地落入她心湖，激起狂热的波澜。
她开始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所依附的这份“光华”，虽然耀眼，却似乎没有温度。它来自外部，来自赵鹏程的赠予，而非她自身生长出来的力量。就像胡须修饰得再漂亮，那也是下颌的附属品，一旦下颌移动，胡须便只能被动跟随。
而秦守山那双清澈冷静的眼睛，他那几句看似无心的话语，还有那个指向夕阳的点赞，都像一面模糊的镜子，偶尔会照出她华丽袍子下，那个依然空虚、依然不知所措的灵魂。
夜深人静，当她卸下浓妆，脱下华服，独自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时，那种巨大的空虚感便会排山倒海般袭来。她搂紧昂贵的真丝被子，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窗外是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如同她不肯熄灭的欲望，也如同她无法填满的内心。
“我到底在追求什么呢？”她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疑问。是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质吗？还是众人羡慕的目光？为什么拥有了这些，快乐却像指间的沙，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秦守山那句“派对终会散场”的话，又一次在她耳边回响起来，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试图驱散这些“不合时宜”的念头。
“不想了，”她对自己说，“白丽丽，你已经走在成功的路上了。抓住赵鹏程，抓住眼前的一切，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需要更紧、更牢地依附于赵鹏程这座靠山，用更多的华服、珠宝、派对来填充那不时裂开缝隙的空虚。她告诉自己，那丝不安，只是幸福来临前的轻微眩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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