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榜排行第十三的“红枫”风行舟，是一只大妖。在成为大学教授之前，是一名中医，当然，教书之后他也还是中医。
浓郁的中药味弥漫在鼻尖，秦念坐在药房的椅子上，身下的椅子只剩两只腿还挨着地，一晃一晃的。
风行舟兀自整理药材，该切的切，该磨的磨，全部亲力亲为，药房中只有静默的一妖一鬼。秦念没有率先开口说话，风行舟也不说话。
秦念发呆发够了，突然来了一句：“我居然回来了。”
风行舟一边收捡晒干的白术，一边道：“带着一身死亡的味道就到我这里来，我还以为永夜的怪物跑出来了。有那把刀在，你也能被侵蚀成这个样子？”
秦念想起了在永夜中遇见的幼龙，实际上他因为一些历史原因，不太喜欢龙。不过都遇见了，那就给个机会吧，他也很好奇一个小崽子能不能走出永夜。
虽然是这样设想的，秦念也知道再次见到那只龙的可能性不大。
他没有在别人面前说实话的习惯，就道：“啊，刀被我弄丢了。”
“你怎么没有把自己丢在那里？”
秦念反驳：“所以我才说‘居然’嘛，我本来以为回不来了。再说了，死亡对我作用不大，慢慢的就能恢复。你不要骂我哦，说不定下一次我就回不来了，我怕你的生命中留下遗憾。”
风行舟：“……”
他什么时候才能不对这个人无语。两人都沉默下来，房间中只剩下倒弄药材的声音。
风行舟建议道：“找一个联系吧，你的灵魂太单薄了。”
秦念问：“我不是有很多的朋友吗？这个世界中充满了我的痕迹，可还是留不住我。”
“别说那些连你自己都不信的话，你真的对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人抱有感情吗？我不是让你做什么能让世人记住你的事情，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我是让你找一个更深的联系。”
秦念还没有说话，风行舟就率先道：“不是我，我可受不了你的性格。也不能是温阳，红延年，织云娘，夜川凛……”
风行舟几乎快把秦念关系好的人给说完了。
秦念吐槽道：“你再说下去我就没有认识的人了。”
“但如果你因为我的话去找他们的话，说不定我会被他们追着打。”
秦念趴在了桌子上，看向风行舟：“我真的有那么人厌狗嫌吗？我已经感受到了你对我的恶意了。”
确实也没有这么过分，至少在秦念对身边的人挺好的，至于猎物和玩具，那就另说了。
“大事你确实靠谱，但你自己想想你平时的操作，你做过几件人事？”
秦念不解道：“我是鬼，干嘛做人事？”
风行舟不想跟他继续扯：“找一个足够认可的人，足够了解彼此，无论是好还是坏，我敢肯定，你从来不对我们说实话。让两人一起度过的时光成为灵魂的锚点，彼此需要，成为彼此最为特殊的存在。”
秦念问：“爱情？”
风行舟摇头：“不仅仅是，但可以是。”
“哦！就像你和那个人类小姑娘一样。”
说到这里，风行舟的神色柔和起来，笑容中带着忧伤：“谁告诉你的？”
秦念毫不犹豫地卖队友：“织云娘。”
风行舟完全不意外，道：“不过你说的没错，她改变了我，也救了我，这是她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
“还算明白。”
“我觉得你不太理解，你能看透人性，玩弄人性，但不代表你理解，你想想你自己。”
于是秦念开始回想过去的人生。
他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幼年拜入不闻道人门下，与家中人见面时间甚少，但他知道，父母兄长都很爱他，即便他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物。
记得是12岁，秦家满门抄斩，他随师父云游躲过一劫。
回京看到被血浸湿的庭院，他在雨中跪了三天。因果被蒙蔽，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看不出。他没有哪一刻，像那天一样觉得自己无用。
他问师父，师父指了指天，只长叹了一口气。
那时，为神为仙最大；那时，雨也下到了最大。
又经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20岁那年，秦念死了，但是又没有完全死，因为他成了厉鬼。
但他的大师姐是真的死了，魂飞魄散的那种。
他看了看天。
又是天。
再之后，他当过鬼仙，去了天上，上面神仙享乐，下面百姓疾苦。秦念才知道，他不是一个人，还有更多的人遭受苦难。
在师父物化后，秦念作为人的联系彻底断了，他成了神仙们喊打喊杀的鬼王。
于是他反了，和很多妖魔鬼怪人一起，才慢慢有了现在。以前那么多朋友和认识的人，现在走得也差不多了，没剩下多少。
想一想他为什么做了这么多事，真的是出于对天下苍生的悲悯吗？并不是，他只是看不惯那群天上的神仙，想看他们跌落尘埃的样子。
他并没有那么高尚，相反，他就是个恶徒。
风行舟赶人，他将包好的药交给了秦念，道：“这个可以帮你驱散死亡，但你的心病我治不了。如果你自己都不想拯救你稀薄的灵魂，那就真没救了，我们不想失去一个朋友。”
秦念接过药，看不出态度，只道：“我会的。”
人走后，通往室内的门帘被撩起，一个身着黑色旗袍的女子款款走出。旗袍剪裁得体，勾勒出她丰满的身形，她长发挽起，几根发丝垂落又多了几分风情。
她的声音慵懒：“真是过分，我都藏起来了，还是被他发现。你们说了什么，他这么小气，都不让我听。”
风行舟有些头疼，今天的麻烦人物一个接一个的来，他道：“副城主，我还没有清算你把我经历说出去的事情呢。”
织云娘笑得妩而不媚：“哎呀，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你告诉我，不就是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吗？”
“受不了你，就是给一个问题小孩做心理辅导罢了。公事也办完了，知道了就请回吧，织云娘。”
“哎，你们一个两个的，真是一个比一个绝情，这可让小女子好生伤心。”
风行舟：“……”
不得不说，秦念谈话的时候把这人屏蔽在外面，还真是一个尤为明智的选择。
——·次回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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