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室内，刺目的阳光穿过净化玻璃，将空气中残留的微尘照得纤毫毕现。
巨幕中央，那几粒在电子显微镜下被放大到骇人程度的纳米纤维，如同来自异星的荆棘藤蔓化石，独特的复合陶瓷基结构和藤蔓状编织纹路，散发着冰冷而致命的精密感。
赤红炎的金丝眼镜反射着纤维的三维模型，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刮起数据风暴：
“三家实验室：瑞士‘阿尔卑斯精密材料’、新加坡‘星辉纳米’、以及…京畿‘前沿纳米材料国家工程中心’。”
“阿尔卑斯和星辉，过去五年均无此类特殊定制纤维的公开或非公开订单记录。”他调出经过深度挖掘的采购数据库和供应链审计报告，“排除。”
屏幕瞬间聚焦到第三家——【前沿纳米材料国家工程中心】。深蓝色的国徽标识下，是密密麻麻的项目列表和科研团队介绍。
“该中心三年前，曾为一项代号‘长城之盾’的绝密级特种防护服项目，研发过一批耐极端高温、抗强电磁脉冲的特种纤维基材。”赤红炎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项目负责人：秦守正。材料微观结构档案…加密等级：绝密。”
“秦守正？”青禾看着屏幕上那张戴着黑框眼镜、神情严肃刻板的学者标准照，“他是‘荆棘园艺俱乐部’的成员？”
“公开记录显示，他与任何俱乐部都无关联。”赤红炎迅速检索，“但‘长城之盾’项目结项后，秦守正因‘健康原因’转入中心下属的‘民用材料转化研究所’，担任挂名顾问。该研究所…在过去十八个月内，接收过‘炎黄生态促进协会’两笔总额八百万的‘新型环保材料研发赞助’。”
线索如同无形的丝线，再次缠上了“荆棘”与“公益”的藤蔓！
秦守正，这位曾经的绝密项目负责人，在转入民用领域后，其研究所接收了来自吴启明控制的“炎黄生态”的“赞助”！
这八百万，是“园艺费”，还是购买“园艺手套”的定金？
“查秦守正！查他转入民用研究所后所有的非公开行程、通讯记录、以及…个人财务异常！”耿炎低吼，工程师的直觉告诉他，这冰冷的纤维背后，必然连着滚烫的脏钱！
林燊燊的目光落在控制台上。那块火焰纹玄武岩小样静静躺着，棱角处新旧叠加的血痕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釉色。他拿起它，冰凉的触感下，生机燎原界一片沉寂。指腹摩挲过带血的棱角，那微微的刺痛感，比屏幕上那张学者严肃的脸更清晰地提醒着伪装的深度。
“雷震，”林燊燊的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秦守正。全方位监控。查清他转入民用研究所后，接触过的所有非学术人员，特别是…能帮他报销‘健康疗养’费用的人。”
“明白！”雷震的回应冷硬如铁。屏幕上，秦守正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巡视的监控影像被高亮锁定。他步伐稳健，神情专注，看不出丝毫“健康问题”的迹象。
“那xc-08段呢？”耿炎猛地抬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是工程被反复拖延积累的火山，“备用刀齿检测完毕，性能达标！可基座接口因为上次那砂眼基座震动受损，兼容性匹配度只有85%！强行安装，高速运转下有脱扣风险！要改接口，又得三天！”
工期！又是该死的工期！像勒在脖子上的绞索，越收越紧！
“工期不能拖。”林燊燊斩钉截铁，目光扫过沙盘上xc-08段那如同卡在咽喉的标记，“耿炎，带技术组去现场。用现有合格刀齿和备用基座，模拟安装。我要知道85%匹配度下的最大安全负载极限和风险阈值。赤红炎，协调材料组，计算最优加固方案，把风险压缩到可接受范围。”
“85%匹配…这是在走钢丝！”耿炎脸色铁青，但看着林燊燊不容置疑的眼神，咬牙应下，“好！我去试！但丑话说前头，真崩了，别怪我！”
战略室的合金门无声滑开。苏晴走了进来。她今天没带任何文件或电子设备，只端着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盆。盆里不是花，是一株叶片肥厚、通体碧绿如玉的——佛甲草。细密的叶片在阳光下泛着蜡质的光泽，充满了顽强的生命力。
她将瓷盆轻轻放在林燊燊面前的控制台上，翠绿的植株与冰冷的金属仪器形成鲜明对比。
“老爷子的‘压舱石’。”苏晴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扫过屏幕上秦守正的身影和xc-08段的地图，“他说，沙海行舟，暗礁（荆棘）要清，但船（工程）不能停。这草，长在戈壁石缝里，根能抓着最薄的土，叶能存住最珍贵的水。压舱，稳心。”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一片厚实的佛甲草叶片，意有所指：“老爷子还说，秦守正同志，‘健康疗养’期间，对‘戈壁抗旱植物’的兴趣突然大增。他疗养院房间里，就摆着这么一盆。编号…挺有意思，叫‘磐石绿’。”
“磐石绿？”耿炎愕然。磐石…磐石冶金？！那个提供劣质刀齿基座的黑手套？！
赤红炎镜片寒光爆闪！指尖瞬间调出秦守正疗养期间的访客记录和消费清单！一条被忽略的、来自“磐石冶金后勤部”的快递记录被高亮标出：
【收件人】：秦守正（疗养院房间）
【物品】：“戈壁特色绿植样本（磐石绿）一盆”
【寄出时间】：荣世杰死亡前五天！恰好在“绿洲未来”给荣晓天付天价酒钱之后！
“盆景是壳！”赤红炎的声音带着发现猎物的锐利，“‘磐石绿’的盆里，装的恐怕不是土！是‘园艺手套’的酬金！或者…新的指令！”
“查那个快递！查寄件人！”耿炎急道。
“寄件人署名：马前进。磐石后勤部普通职员。”雷震的声音传来，“已于三天前…提交辞职报告，理由：回老家照顾病重母亲。目前…失联。”
又断了！如同掐灭的烟头！
“砰！”
耿炎一拳砸在控制台边缘，指关节瞬间红肿。绝望和愤怒如同毒藤缠上心脏。工程卡在85%的钢丝上，线索断在失联的快递员手里！难道真要被这看不见的“荆棘”活活困死？！
就在这时——
加密频道突然传来林枫急促中带着一丝异样的电子音：
“林董！xc-08段‘玄甲-1型’模拟安装现场！耿工团队报告！他们在尝试加固受损接口时…意外发现…发现基座内部应力传导结构，在85%匹配度下…存在…存在一种非设计性的…应力分流效应！”
巨幕瞬间切换到现场工程师头盔摄像头视角！
只见耿炎布满油污的手，正指着一个复杂的基座内部结构三维扫描图！
图上，代表应力流的红色线条，在受损区域并未如预想般集中爆发，反而诡异地被几处不起眼的铸造纹理和微小的结构变形引开、分散了！
“看这里！还有这里！”耿炎的声音在频道里嘶哑却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激动，“这砂眼…这冷隔…歪打正着！跟迷宫似的，把冲击力给导偏了！虽然匹配度只有85%，但实际峰值应力…反而比理论安全值低了8%！这…这他娘的…因祸得福？！”
柳暗花明！
林燊燊一直紧握的左手，无意识地松开了。
那块火焰纹玄武岩小样静静躺在掌心，棱角处干涸的血痕在阳光下如同古老的铭文。生机燎原界深处依旧沉寂，仿佛对这意外的工程转机漠不关心。指腹传来岩石冰冷的坚实感，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安定。
“应力迷宫…”他低声重复，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意外的应力分流图，“确认数据。极限负载测试。如果稳定……”
他顿了顿，声音斩钉截铁，“xc-08段，按原计划推进！工期，抢回来！”
命令如同强心针！现场传来一阵压抑的欢呼和更加急促的金属碰撞声！
苏晴看着屏幕上那意外的应力分流图和耿炎激动挥舞的手臂，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她伸出手，轻轻点了点控制台上那盆翠绿欲滴的佛甲草。
“老爷子没明说，但我猜，”她声音轻快了些，带着一丝冰雪初融的暖意，“这‘磐石绿’的‘绿’，也许不光指颜色。还指…沙子里，有时也能长出意想不到的路。”
林燊燊的目光掠过那盆生机勃勃的佛甲草，又落回掌心那块沾血的玄武岩。窗外，阳光灿烂，将沙丘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他将玄武岩小样稳稳放回窗台，棱角处的血痕在光下如同燃烧的火焰纹路。
“清荆棘，走新路。”他的声音在明亮的战略室里响起，清晰而沉稳，“秦守正的那盆‘磐石绿’，该换换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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