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巡视组便以雷霆之势，直接查封了那家名为“速通便民服务公司”的办公地点。
这家公司就在政务服务中心旁边不到五十米，门面不大，但装修得颇为气派。
公司的经理，一个梳着油头、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被请到了巡视组在酒店的临时办公室。
男人的名字叫王浩，是“云山便民服务集团有限公司”在本地的负责人。
面对着周阳和一众巡视组成员，王浩显得异常镇定，甚至可以说是有恃无恐。
张锐将一份份群众举报信的复印件拍在桌上。
张锐厉声地质问道：“王浩，这些举报信，你怎么解释？”
王浩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拿起一份看了看。
然后，他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王浩不屑地说道：“解释？我需要解释什么？”
“我们是正规注册的公司，明码标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那些老百姓自己嫌麻烦，图省事，愿意花钱买我们的服务，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态度，嚣张至极。
仿佛他做的不是敲诈勒索的勾当，而是什么高端的咨询服务。
张锐气得一拍桌子。
张锐怒斥道：“一个简单的社保转移，你们收费三百！一个营业执照年审，你们收费两千！这不是敲诈是什么？”
王浩靠在椅子上，摊了摊手。
王浩油滑地说道：“这位领导，话不能这么说。”
“我们提供的是一站式、全流程、保姆级的服务。”
“客户只需要把资料给我们，剩下的跑腿、沟通、协调，全都是我们来做。”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嘛！我们为客户节省了宝贵的时间，收取一点服务费，合情合理，完全符合市场规律。”
他这番歪理邪说，把在场不少年轻组员都给气笑了。
李大明在一旁，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他知道，跟这种滚刀肉讲道理是没用的，必须拿出让他无法辩驳的证据。
周阳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王浩表演。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心理博弈指南】的被动效果，让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王浩那看似镇定的外表下，极力掩饰的虚张声势。
这家伙，在赌。
赌巡视组没有掌握他和政务服务中心内部勾结的实质性证据。
等到王浩的长篇大论告一段落，周阳才缓缓地开了口。
周阳的声音很温和，像是在闲聊。
周阳平静地问道：“王经理，听你这么一说，贵公司确实是一家很有创新精神的优秀企业啊。”
王浩一听，以为周阳被自己唬住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王浩谦虚地说道：“周组长过奖了，我们只是想为云山的便民服务，做一点小小的补充。”
周阳点了点头，话锋却突然一转。
周阳看似随意地问道：“对了，我听说，你们公司和市政务服务中心的赵强主任，关系很不错？”
王浩的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王浩笑着说道：“我们和赵主任，只是正常的工作往来。毕竟我们很多业务，都需要在政务中心办理嘛。”
周阳也笑了。
那个笑容，在王浩看来，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寒意。
周阳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周阳淡淡地说道：“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们的合作，可不止是‘工作往来’那么简单。”
“比如，赵主任帮你们把那些‘不听话’的市民挡在门外，你们公司接单之后，利润要分三成给赵主任。”
“这个‘三七分’的合作模式，赵主任昨天跟我们聊的时候，可是赞不绝口，说这是他见过的最高效的‘公私合营’模式了。”
周阳的这番话，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王浩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王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周阳。
王浩：“？？？”
赵强……赵强把他卖了？
他竟然全都招了？
连“三七分”这种最核心的秘密都说了出来？
这不可能！
赵强那个老狐狸，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范！
一瞬间，王浩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他那套精心准备的说辞，他那固若金汤的心理防线，在周阳这句轻描淡写的话面前，顷刻间土崩瓦解。
他不知道，周阳这纯粹是在诈他。
周阳根本还没见过赵强，所谓的“三七分”，也是他根据举报信里的蛛丝马迹和自己的经验，推断出来的一个最有可能的比例。
但对于此刻的王浩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
恐惧和被背叛的愤怒，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周阳，声音都变了调。
王浩激动地叫道：“他胡说！赵强他血口喷人！”
“明明是他主动找的我！是他定下的三七分！他说三成是给他的，还有四成，他要拿去打点上面的人！”
“我……我顶多就是个代持的！大头都被他拿走了！”
话一出口，王浩就后悔了。
他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完了。
全完了。
他自己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张锐的嘴角，咧到了耳根。
高！
实在是高！
组长这一手空城计，简直是神来之笔！
李大明看着周阳的眼神，也充满了复杂。
他原本以为这年轻人只是有锐气，有背景。
现在看来，这手腕，这心计，比他这个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还要老辣得多！
周阳放下茶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肃杀。
周阳冷冷地看着面如死灰的王浩。
周阳对旁边的张锐下令道：“张锐同志，你现在带人，立刻去市政务服务中心，控制赵强！”
“林小雨，你带文书组，跟市纪委的同志对接，马上对王浩进行正式讯问，固定证据！”
“是！”
张锐和林小雨，齐声应道，眼神里充满了兴奋和斗志。
一场精心策划的围猎，正式拉开了序幕。
……
市政务服务中心，主任办公室。
赵强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从早上巡视组突击检查公司开始，他的心就一直悬着。
他给王浩打了几次电话，都无法接通。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他的心头。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张锐带着几名纪委的工作人员，面沉似水地走了进来。
赵强看到这阵仗，腿肚子一软，差点没站稳。
他强作镇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赵强颤声地说道：“张……张组长，您……您这是？”
张锐没有跟他废话，直接亮出了一份立案调查通知书。
张锐冷冷地说道：“赵强，根据群众举报和初步核实，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组织调查。”
“另外，我们需要对你的办公室，进行搜查！”
赵强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瘫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面如死灰。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接下来的搜查，更是触目惊心。
调查人员先是在他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夹层，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十几万现金。
随后，又在他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茶叶柜里，找到了用茶叶盒伪装的金条和名表。
最夸张的是，在沙发底下，竟然还藏着好几个奢侈品牌的女士包包。
赃款，赃物，堆了满满一桌子。
巡视组的成员们，看得是怒火中烧。
一个小小的正处级服务中心主任，竟然就贪腐到了如此地步！
这背后，得有多少老百姓的血汗钱！
赵强被带走时，整个人都垮了，像一滩烂泥一样，被两名工作人员架着。
他那张昨天还充满自信和热情的脸，此刻只剩下了绝望和恐惧。
……
赵强被省委巡视组当场带走调查的消息，像一颗炸雷，迅速在云山市的官场引爆。
并且，以更快的速度，传回了省城江岚。
省城，某家不对外开放的顶级会所内。
几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正相对而坐，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这些人，正是之前在周阳背后，试图阻挠临海市改革的那个“利益联盟”的核心成员。
其中一人，猛地将手里的紫砂茶杯摔在地上。
他怒气冲冲地说道：“这个周阳，简直是个疯子！”
“我们才刚在临海给他使了点绊子，他转头就跑到云山去放火了！”
“赵强那条线，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搭起来的！每年能提供多少‘活动经费’？现在全完了！”
另一人，神色阴郁，手指在红木桌面上不停地敲击着。
他担忧地说道：“赵强被抓，不是最可怕的。”
“我怕的是，他顶不住压力，把不该说的人和事，都给说出来。”
“云山那个‘便民服务集团’，背后可不止他赵强一个人。要是顺着这条藤摸下去，我们当中，恐怕好几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此言一出，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压抑。
沉默了半晌，一个坐在主位上，看起来最有分量的男人，终于开了口。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他缓缓地说道：“慌什么？”
“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这个周阳，虽然年轻，但不是愣头青。他应该明白，把事情闹得太大，对谁都没好处。”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自乱阵脚，而是想办法，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江岚省的水，到底有多深！”
……
与此同时，临海市。
青年干部实践调研培训班，正在对高启小组的“临海港智慧物流改革方案”，进行专题研讨。
周阳虽然身在云山，但通过加密视频，远程参与了这次会议。
屏幕上，高启站在讲台上，详细地向所有学员，拆解着他们那个数据模型的构建逻辑和算法原理。
台下的学员们，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
特别是那些来自不同单位，同样在跟数据打交道的年轻人，更是两眼放光。
高启的方案，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原来，工作还可以这么做！
原来，数据真的可以产生这么大的价值！
会场的气氛，热烈非凡。
【叮！检测到来自下属（高启）的正面情绪价值+500（传道授业，获得成就感）！】
【叮！检测到来自群众（培训班学员）的正面情绪价值+3000（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周阳看着屏幕里那个自信从容的高启，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颗他亲手种下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并且展现出了成长为参天大树的潜力。
研讨会的后半段，是自由讨论。
让周阳有些意外的是，赵凯竟然第一个举手发言。
经历了上次的公开处刑和这段时间的沉淀，赵凯整个人都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眼高于顶的公子哥，眼神里多了几分沉稳和谦逊。
赵凯站起身，先是朝着屏幕里的周阳，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用一种无比诚恳的语气说道：“周市长，各位同学。”
“听了高启同学的分享，我深受震撼，也深受教育。”
“我现在才明白，我们之前做的那些所谓的调研，是多么的肤浅和可笑。”
“我们第五组，愿意以高启小组为榜样，推倒我们之前所有的工作成果，从零开始，重新学习，重新调研！”
这番话，掷地有声。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谁都没想到，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赵凯，竟然会当众做出如此深刻的自我检讨。
周阳的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叮！检测到来自下属（赵凯）的正面情绪价值+500（幡然醒悟，决心改变）！】
浪子回头金不换。
这个赵凯，虽然毛病不少，但总算还有救。
就在这时，周阳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赵凯身后，他们小组的一名成员。
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
周阳记得他，是赵凯小组里，负责数据分析的核心成员，技术能力很强。
刚才在讨论云山政务服务中心的案例时，当听到“赵强被当场控制”这个消息时，几乎所有学员的反应，都是震惊和解气。
唯独这个年轻人，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忧虑和不安。
这个微表情，一闪即逝，快到几乎无法捕捉。
但，却没能逃过周阳那双经过系统强化后，堪比鹰眼的眼睛。
周阳的“慧眼识珠”技能，悄然触发。
一行小字，在那个年轻人的头顶浮现。
【目标：孙宇】
【关联信息：其舅舅与云山市政务服务中心主任赵强，系大学同学，关系密切。】
周阳的眼神，微微一凝。
有意思。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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