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强开车往医院赶时，手还在抖。车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路灯在路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个个站着的人影，他总觉得那些影子在跟着车跑，尤其是后视镜里，偶尔会闪过一个穿旗袍的轮廓，快得让人抓不住。
赶到市医院住院部时，三楼的走廊乱成一团。几个护士围着一间病房门口，低声议论着什么，还有个护工手里拿着被扯坏的输液管，脸色发白。赵强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正好听见一个护士说：“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坐起来了，指着窗外喊‘苏婉来了’，然后就晕过去了，我们怎么叫都没反应。”
“是吕霞的病房吗？”赵强抓住护士的胳膊，声音有些发颤。护士点点头，侧身让开了路。他推开门走进病房，里面的景象比走廊更乱——输液架倒在地上，输液管缠在床脚上，被子被扯到地上，吕霞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着，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赵强走到病床边，伸手想去探她的鼻息，手指刚碰到她的脸，就被那刺骨的冰凉吓了一跳——她的皮肤像块铁，冷得让人发抖。他往下摸，碰到吕霞的脖子时，心脏猛地一沉：她的脖子上有一圈红印，细细的，和她儿子脖子上的、自己手背上的红印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深，像已经凝固的血。
“她的手……”赵强的目光落在吕霞的手腕上，只见她的左手腕上缠着一根红绳，绳子有些旧了，边缘磨损得厉害，上面还沾着点暗红的东西，和他从琴身里找到的那根红绳、银珠子上的红痕一模一样。他刚要伸手去碰那根红绳，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警告的语气：“别碰那根绳！”
赵强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白大褂的老医生走进来，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手里拿着一本病历，镜片后的眼睛透着股锐利的光。老医生走到病床边，看了一眼吕霞的脖子，又指了指她手腕上的红绳，语气凝重地说：“昨天我给她做检查时，这根绳就缠在她手腕上，取不下来，像长在肉里一样。”
他翻开病历，指着其中一页：“我让人查了这根绳的年份，是光绪年间的东西，上面沾着的暗红痕迹，经过检测，是人的血，而且和你说的那把古琴里的手指骨，属于同一个人——也就是那个叫苏婉的琴师。”
赵强的后背瞬间冒起冷汗，他刚要问老医生怎么知道古琴的事，病房的灯突然闪了闪，“滋滋”的电流声里，灯光从暖黄变成了惨白，又猛地暗了下去，只剩下床头的应急灯亮着，昏黄的光把病房里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墙上像一个个站着的人。
“怎么回事？跳闸了？”赵强下意识地看向窗户，窗外是医院的停车场，空荡荡的，只有几盏路灯亮着。可就在这时，一个穿旗袍的影子突然从窗外飘过来，长发垂到窗台上，遮住了脸，只能看见旗袍的领口处别着一支银簪，和苏婉老照片里的那支一模一样。
影子停在窗户前，一动不动地盯着病床上的吕霞，虽然看不清脸，却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窗外渗进来，让病房里的温度骤降。吕霞躺在床上，突然开始发抖，嘴唇哆嗦着，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像是在说“别过来”“我不是故意的”。
赵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输液架，发出“哐当”一声响。老医生却很镇定，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符纸是明黄色的，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纹路，还散着淡淡的檀香。他快步走到窗户前，将黄符贴在玻璃上，嘴里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黄符刚贴上去，窗外的影子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尖叫，声音刺耳得像琴弦断裂，影子瞬间变得透明，像被火烤过一样，慢慢消失在夜色里。病房里的温度渐渐回升，灯也恢复了正常，暖黄的光重新照亮了房间，只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像血的味道。
“老医生，您……”赵强看着老医生，眼里满是震惊。老医生收起剩下的黄符，叹了口气，说：“我不光是医生，还是道家传人，家里世代研究这些邪祟之事。你昨天把吕霞送来时，我就看出她身上缠着很重的怨气，后来听护士说你提到了‘古琴’‘苏婉’，就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他走到赵强身边，语气严肃：“苏婉的鬼魂死时带着极大的怨气，又被李文山残忍地剁了手指塞在琴里，这百年的怨气早就积成了戾气，不是普通的符咒能镇住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烧了那把古琴，把她的手指骨和琴一起烧成灰，再撒到流水里，让怨气随着水流散，才能彻底解决。”
赵强心里一紧：“那什么时候烧最合适？”
“今晚十二点。”老医生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二点是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候，也是鬼魂力量最弱的时候，这个时候烧琴，能最大限度地压制她的戾气。晚了就来不及了，你看吕霞的样子，苏婉的怨气已经快把她的魂勾走了，再拖下去，不光是她，你也会出事。”
赵强点点头，心里却慌得厉害。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像苏婉的眼睛，冰冷的，带着恨意，不管他走到哪里，都甩不掉。他看向病床上的吕霞，女人还在发抖，脖子上的红印似乎又深了些，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我这就去准备，今晚十二点，我在家等您。”赵强攥紧了拳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在今晚烧了古琴，不能让苏婉再害人，也不能让爷爷留下的愧疚，继续缠着自己。
老医生点点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递给赵强：“你先拿着这张符，戴在身上，能暂时挡住苏婉的怨气，别让她在烧琴前找到你。记住，今晚去你家的路上，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别回头。”
赵强接过黄符，符纸暖暖的，带着檀香的味道，握在手里，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他走出病房时，回头看了一眼窗户，窗外空荡荡的，没有影子，可他总觉得，苏婉还在那里，在黑暗里盯着他，等着今晚十二点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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