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日头刚走出李家洼的村口,李根生就犯了难 —— 他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跟着娘去王家借过一次锄头,就再没踏足过村东头的王家院。眼下老娘只催着他赶紧去,却忘了说具体怎么走,只含糊提了句 “顺着大路往南,看见老槐树就拐”。
身上的蓝布褂子越穿越憋得慌,腋下崩开的线头蹭得胳膊肘发痒,头顶的旧草帽也遮不住晒得发烫的后颈。狗剩抹了把额头的汗,瞅见路边田埂上蹲着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围着一只蚂蚱起哄,赶紧凑了过去。
“哎,小老弟,问个路!” 狗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善点,毕竟是求人家办事,“村东头王家在哪?就是那个王教授家,听说家里有个姑娘叫秀雅的。”
蹲在最前头的瘦猴小子抬了抬头,这孩子是村西头张屠户家的三小子,小名栓柱,平时最爱跟在狗剩屁股后面掏鸟窝,算是有点交情。栓柱上下打量了狗剩一番,目光尤其在他紧绷的蓝布褂子上停了半天,憋笑道:“狗剩哥,你这褂子是偷穿了你家小子的吧?紧得跟裹粽子似的!”
旁边几个孩子也跟着哄笑起来,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指着他胸前的碎布补丁:“还有补丁呢!是不是怕撑破了?”
狗剩脸一红,赶紧拢了拢衣襟,没好气道:“少废话!问你们路呢,王家怎么走?再瞎扯俺把你们抓去喂蚂蚱!” 他作势要去抓栓柱手里的蚂蚱,吓得几个孩子往后缩了缩。
栓柱嘿嘿一笑,往南边指了指:“顺着这条路走,看见第一个岔路口往右拐,再走百十米有个碾子,碾子后头那排砖房就是王家!保证没错!” 他说得斩钉截铁,还拍了拍胸脯,那模样看着挺靠谱。
狗剩不疑有他,说了声 “谢了” 就赶紧往前赶。身上的褂子勒得他走不快,每迈一步都觉得胸口发闷,心里还琢磨着:等相完亲回来,非得把这破褂子扔灶膛里烧了,省得看着闹心。
顺着大路走了约莫一袋烟的功夫,果然看见个岔路口。狗剩记得栓柱说往右拐,就没多想,抬脚往右边的小土路走去。这路越走越窄,两旁的杂草都快没过膝盖了,别说碾子,连个像样的房子都看不见,只有远处传来几声鸡鸣。
“不对啊,这哪像有砖房的地方?” 狗剩心里犯嘀咕,可回头一看,来路已经被杂草遮得差不多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又走了几十步,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越往前走味道越浓,熏得他直捂鼻子。
等拨开眼前的芦苇丛,狗剩差点没背过气去 —— 前头竟是村尾的粪坑!那粪坑足有半人深,边缘还汪着浑浊的泥水,几只绿头苍蝇正嗡嗡地在上面打转。更倒霉的是,他刚才为了拨开芦苇,一脚踩空,半个脚脖子陷进了旁边的泥地里,黑黝黝的泥巴顺着鞋缝往袜子里钻。
“他娘的栓柱!敢耍俺!” 狗剩气得直跺脚,刚想骂几句,脚下一滑,另一只脚也踩进了泥里,这下两只鞋全沾满了泥,沉甸甸的别提多难受。他扶着旁边的树干,好不容易才把脚拔出来,低头一看,蓝布褂子的下摆不知啥时候蹭到了地上的泥,原本挺鲜亮的蓝布,硬是蹭出了一大片灰黑色的印子,活脱脱变成了 “灰布褂”。
“这可咋整?” 狗剩急得冒热汗,抬手想擦褂子上的泥,结果手刚碰到布料,就蹭了更大一片,连袖子上都沾了泥点。他越擦越乱,最后索性放弃了,心里把栓柱那小子骂了八百遍:等回去非得把他的蚂蚱全放飞了,再把他掏鸟窝的梯子藏起来,看他还敢不敢耍老子!
正懊恼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狗剩回头一看,好家伙,栓柱带着刚才那几个孩子正躲在芦苇丛后头偷看,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栓柱还探出脑袋喊:“狗剩哥,王家是不是挺好找啊?那粪坑的泥软和不?”
“你个小兔崽子!给俺出来!” 狗剩气得抄起地上的土块就扔了过去,可惜没扔准,土块砸在芦苇上,溅了自己一身草屑。栓柱他们笑得更欢了,转身就往回跑,还边跑边喊:“狗剩哥相亲去咯!穿个小褂子踩粪坑咯!”
看着孩子们跑远的背影,狗剩气得直喘粗气,可又追不上 —— 身上的褂子勒得他跑不动,鞋上的泥又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溜了。他低头瞅了瞅自己的模样:草帽歪在头上,褂子又脏又皱,鞋上全是泥,活像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土豆,这模样去相亲,不被王家赶出来才怪!
可转念一想,要是就这么回去,老娘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狗剩咬了咬牙,只能硬着头皮往回走,心里盘算着先找个水洼把鞋上的泥冲掉,再找块干净点的布把褂子擦一擦,能糊弄过去就行。
他一瘸一拐地往回挪,刚走到岔路口,就看见张二婶挎着个篮子从地里回来。张二婶一眼就瞅见了他这副狼狈模样,赶紧凑过来问:“狗剩?你这是咋了?咋弄得满身泥?不是去相亲吗?”
狗剩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别提了,问路被栓柱那小子耍了,绕到粪坑边去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鞋和褂子,苦着脸道,“二婶,您说俺这模样,还能去相亲不?”
张二婶笑得直拍大腿,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这孩子,咋还能被小娃子耍了!” 她从篮子里掏出块干净的粗布巾,递给狗剩,“快擦擦,王家就在前头不远,顺着大路直走,第三个门就是,别再拐错了!” 她又指了指他的褂子,“这褂子擦不干净也没事,就说路上帮人推车蹭的,显得你勤快!”
狗剩接过布巾,赶紧擦了擦鞋上的泥,又胡乱抹了抹褂子上的污渍 —— 虽然还是脏,但至少不像刚才那么狼狈了。他谢过张二婶,深吸一口气,顺着大路往前走去。
阳光更毒了,褂子贴在背上,又热又痒,可狗剩心里却比刚才踏实了点。他琢磨着张二婶的话,觉得这话在理:说不定王家姑娘就喜欢勤快的,看见他满身泥,反而觉得他实在。
可走着走着,他又犯起了愁:等会儿见了王家姑娘,该说啥啊?老娘让他少说话多点头,可总不能一直傻站着吧?还有,要是王家问起彩礼,他拿啥给啊?家里除了那几亩薄田,啥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越想越慌,狗剩的手心都冒出了汗。他抬头瞅了瞅前头的砖房,心里嘀咕:栓柱这小子虽然耍了他,但也算是歪打正着 —— 至少现在他知道王家在哪了。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这场相亲,还得闹出多少笑话来。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荒坡猎趣:六零糙汉的幸福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