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的脚踝肿了整整两天，王桂英用柴胡煮了水给他敷，倒真比寻常草药管用，到第三天早上，总算能勉强落地走路了。天刚蒙蒙亮，他就揣着新编的竹套、背着刚修好的竹弓摸进了后山 —— 断弦的弓被李老爹用牛筋重新绑过，虽说不如原先顺手，但对付野兔足够了。
这次他学乖了，没敢莽撞追猎。按照秀雅说的 “看风向设套”，蹲在坡上瞅了半天树叶，见叶子都往东南飘，便把竹套全设在了西北方向的草丛里。或许是前两天下雨的缘故，野兔格外活跃，不到晌午就套着三只，虽然都不算肥硕，毛却是油光水滑的，看着就精神。
“总算没白来！” 狗剩把兔子往竹篓里一塞，心里乐开了花。三只兔子虽说换不来二十斤玉米面，可至少能当份 “见面礼”，总比空着手去王家强。他扛着竹篓往家赶，路上遇见张二婶，对方瞅见篓里的兔子，眼睛都直了：“狗剩，这是套着宝贝了？要给王家送彩礼去？”
“婶子真神！” 狗剩嘿嘿一笑，脚步都轻快了些，“先送去让王教授瞧瞧，要是不够俺再去套！”
回到家，王桂英正急得在院门口打转，见他拎着三只兔子回来，立马迎上去：“可算回来了！赶紧把兔子收拾收拾，俺再找块粗布包上，看着体面点！” 她手脚麻利地找了块蓝布，把兔子一只只裹好，又往狗剩兜里塞了两个窝头，“路上别耽搁，早点去早点回，娘在家等信儿！”
狗剩点点头，扛着裹好的兔子往王家走。脚踝还隐隐作痛，每走一步都有点瘸，竹篓里的兔子不安分地蹬腿，时不时撞得他后背发麻。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三只兔子当彩礼，会不会太寒酸？王教授会不会直接把他赶出来？
越想越慌，走到王家院门口时，手心都冒出了汗。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秀雅的声音：“谁呀？”
“俺是根生，来…… 来送点东西。” 狗剩的声音有点发颤。
门 “吱呀” 一声开了，秀雅站在门后，看见他扛着的竹篓，眼睛亮了亮：“根生哥，你套着兔子了？” 她侧身让他进门，目光落在他瘸着的腿上，又问，“你的脚还疼吗？”
“不疼了！” 狗剩赶紧挺直腰板，把竹篓往院里一放，“这三只兔子，给俺叔和你补补身子。” 他没敢说这是彩礼，怕刚开口就被赶出去。
秀雅刚要说话，堂屋门开了，王教授走了出来。他一眼就瞅见了竹篓里的兔子，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扶了扶老花镜，语气带着点冷淡：“这是啥意思？”
狗剩心里一紧，赶紧解释：“叔，这是俺套的兔子，给您送来当彩礼…… 俺知道少了点，等俺脚好了再去套，凑够数！” 他说着就把竹篓往王教授跟前推了推，紧张得手指都攥白了。
王教授的脸 “唰” 地一下就青了，他盯着竹篓里的三只瘦兔子，气得手都抖了：“李根生！你把俺王家当啥了？把三只兔子当彩礼？你这是糊弄傻子呢！” 他这辈子教书育人，最看重脸面，哪见过这么寒酸的彩礼，当下就来了火气，“你给俺拎走！俺王家不缺这几只兔子！”
“叔，俺不是糊弄您！” 狗剩急得脸通红，赶紧上前一步，“俺家真没啥值钱东西，这兔子是俺连夜套的，您要是嫌少，俺再去套，十只八只都行！” 他说着就要去解竹篓上的布，想把兔子露出来让王教授瞧瞧，可一着急，手没抓稳，竹篓 “哗啦” 一声翻倒在地。
三只兔子 “噌” 地一下就窜了出来，其中一只最肥的直接往院外跑，另外两只在院里蹦跶，撞翻了秀雅放在窗台上的搪瓷杯，茶水洒了一地。
“哎哟！” 狗剩惊呼一声，也顾不上跟王教授解释了，瘸着脚就去追兔子。他本来脚就没好利索，跑起来一瘸一拐的，刚追出两步，脚下一滑，“噗通” 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屁股正好坐在打翻的茶水里，裤子瞬间湿了一大片。
“根生哥！” 秀雅惊呼一声，赶紧上前想扶他。
王教授站在一旁，看着狗剩狼狈的模样，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见送彩礼送得这么鸡飞狗跳的，这小子虽说莽撞，可看着倒也实在，不像是故意糊弄人。
狗剩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身上的泥，一瘸一拐地接着追兔子。那兔子跑得飞快，眼看就要窜出院门，正好撞见拎着菜篮回来的王大娘 —— 也就是秀雅的娘。王大娘反应快，抬手就把菜篮扣了过去，正好把兔子扣在底下。
“抓住了！抓住了！” 狗剩赶紧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把菜篮掀开，把兔子抱了回来。另外两只兔子也被秀雅堵在了墙角，重新塞进了竹篓里。
狗剩抱着兔子，喘着粗气走到王教授跟前，脸上又是泥又是汗，裤子还湿着，活像个落汤鸡：“叔，兔子都抓回来了…… 俺真不是故意的，俺下次一定小心点。” 他低着头，等着王教授发火，心里已经做好了被赶出去的准备。
可等了半天，也没听见王教授说话。他偷偷抬头一看，见王教授正盯着他腰间的竹弓看 —— 那弓的竹片磨得发亮，显然是用了很久的，弓梢还缠着细细的牛筋，一看就是精心保养过的。
就在这时，秀雅突然开口了：“爹，您看这兔子皮多厚实，正好能缝护耳帽，冬天戴暖和。” 她捡起一只兔子，轻轻摸了摸皮毛，“这兔子肉也嫩，炖着吃可香了，比玉米面还顶饿呢。”
王教授的脸色缓和了些，他看了看秀雅，又看了看狗剩手里的兔子，嘴角动了动，憋回了到嘴边的狠话。他知道秀雅的心思，这姑娘打小就懂事，既然她不嫌弃，自己再发火倒显得小气了。
王大娘也帮腔道：“是啊，他爹，这小子看着挺实在的，不是那油嘴滑舌的人。三只兔子虽说少了点，可也是他的心意，总比那些空口说白话的强。” 她把菜篮往厨房拎，“俺去烧水，中午炖兔子吃，让这小子也尝尝俺的手艺。”
王教授没说话，只是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堂屋。狗剩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这是不生气了，赶紧冲着秀雅挤了挤眼，小声说：“谢谢你啊，秀雅姑娘。”
秀雅忍不住笑了，指了指他的屁股：“先去擦擦吧，裤子都湿了。” 她转身进屋拿了块干布巾，递到他手里，“我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
狗剩接过布巾，赶紧擦了擦屁股上的茶水，心里暖暖的。他看着院里蹦跶的兔子，又看了看秀雅的背影，心里琢磨着：等脚好了，一定多套几只兔子，不仅要给王教授赔罪，还得让秀雅过上好日子。
王大娘在厨房喊秀雅帮忙烧火，秀雅应了一声，往厨房走去。路过狗剩身边时，她小声说：“下次套兔子，记得看风向，顺风设套更容易中。”
“哎！记住了！” 狗剩赶紧点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知道，这次虽然闹了笑话，可总算是过了王教授这关，接下来只要再凑点彩礼，这门亲事就算成了。
他蹲在院里，小心翼翼地把兔子重新装进竹篓，嘴角忍不住往上扬。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连脚踝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他知道，这三只兔子只是个开始，他的幸福日子，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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