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声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林轩心中荡起圈圈涟漪后，很快被更深沉的黑暗吞没。但“削减配额”、“宗主压制不住”、“废物没用”这几个词，却如同冰冷的钢针，深深扎进了他的意识深处。
玄元宗内部，资源枯竭的危机，比他想象的更严重。而他这个“渡气人”的价值，似乎也快要到头了。
接下来的日子，印证了他的预感。
渡气的频率明显增加了。以前或许是隔一天一次，或者两天一次，给予他可怜的喘息时间。但现在，几乎是每天一次，甚至有时一天两次！负责看守的玄甲卫脸上也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霾和烦躁，下手更加粗暴。
“动作快点！上面催得紧！”每次拖拽时，都能听到不耐烦的呵斥。
渡气的过程，也变得更加痛苦难熬。控制法阵旁的玄甲卫，似乎接到了某种指令，在“引气”时，会刻意延长引气时间，或者短暂地加大管道中浊气的流速！每一次加大流速，都意味着涌入林轩体内的毒灵气更加狂暴，对他残破身体的冲击和破坏力成倍增加！
“呃——啊！”林轩在石台上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扭曲成诡异的形状，皮肤下青筋暴凸得如同要炸裂开来。紫黑色的疤痕剧烈跳动，颜色变得更深，边缘甚至开始渗出粘稠的黑血。
“坚持住！还没够！”玄甲卫冷漠的声音如同冰锥。
林轩在炼狱般的痛苦中苦苦支撑。每一次超负荷的渡气，都像是将他最后一点生命力强行榨取出来。他依旧在坚持引导吞噬，丹田核心在剧痛和狂暴能量的双重刺激下，吞噬的速度和效率似乎被强行拔高了一丝。但那点吞噬带来的微弱暖流和力量感，在排山倒海的痛苦和生命力的透支面前，杯水车薪。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本就枯瘦的身躯更加干瘪，皮肤失去了最后一点光泽，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颜色。眼窝深陷得如同骷髅，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每次渡气结束被拖回石室，他都如同死过一次，连啃食硬饼的力气都需要积攒很久。
然而，玉净瓶中的净灵液产量，并未因他的濒死而显着增加，甚至因为过度榨取导致他身体机能下降，过滤效率降低，有时反而比之前还少了一点点。
这显然无法满足上面日益增长的、贪婪的需求。
这一天，林轩刚刚经历了一场长达两个时辰的超强度渡气，整个人如同被拆散又重新胡乱拼凑起来的木偶，被丢在冰冷的石室地上。他连蜷缩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瘫在那里，意识在昏迷的边缘沉浮。
沉重的脚步声在石室外停下。接着，是铁门被打开的沉重声响。
不是玄甲卫例行公事的声音。这脚步声带着一种刻意放轻的、令人不安的谨慎。
林轩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借着门外透入的微弱灵火光，他看到了一个熟悉而令他骨髓生寒的身影——传功长老，赵坤！
赵坤的状态看起来比之前更差了。他那张原本还算威严的脸，此刻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灰败死气，眼袋浮肿，眼白里布满了浑浊的血丝。他身上的道袍依旧华贵，却掩盖不住那份由内而外的腐朽气息。显然，浊气的侵蚀已经深入他的道基，即使有净灵液，也难以为继。
他站在门口，浑浊的目光如同毒蛇，在林轩身上缓缓扫视。那目光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审视物品是否还能使用的冰冷计算，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焦灼。
“废物，还没死透？”赵坤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身体状态极差。
林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赵坤眉头紧锁，迈步走了进来。一股混合着药味和淡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走到林轩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滩烂泥。枯瘦如鹰爪的手指伸出，带着一股阴冷的灵力波动，再次扣住了林轩的手腕！
“呃！”林轩痛得身体一抽。那股阴冷的灵力蛮横地侵入他残破的经脉，粗暴地探查着他的身体状况。
“哼！”赵坤探查了片刻，脸上露出极度失望和厌恶的神色，“油尽灯枯！经脉残痕都崩裂了大半！这具废体，果然到了极限！”他松开手，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掏出一块丝帕擦了擦手指。
“赵…赵长老…”门外传来玄甲卫小心翼翼的声音，“净灵液…宗主那边催问今日的份额…”
“份额？哪还有份额！”赵坤猛地回头，眼中戾气一闪，吓得那玄甲卫噤若寒蝉。他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枯槁的脸上肌肉抽搐着，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最终，他停下脚步，目光再次落到奄奄一息的林轩身上，那眼神变得无比阴鸷和贪婪。
“废物，这是你最后的价值了！”赵坤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云崖宗主修炼到了关键时刻，急需大量纯净灵液稳固境界！你这废体虽然快不行了，但或许…还能榨出最后一点油水！”
他猛地转头对玄甲卫厉声命令：“去！准备最高浓度的‘引灵散’！加到下一次的渡气浊气中去！另外，开启‘聚元阵’，最大限度激发他的残余生机！本座要亲自为他渡气！”
“引灵散？！聚元阵？！”玄甲卫闻言，脸色瞬间煞白，声音都变了调，“长老！引灵散会彻底烧毁他的残脉，聚元阵更是透支生命本源…这…这他撑不过一次的！必死无疑啊！”
“死？”赵坤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一个废物，死就死了！能为宗主的大道尽最后一份力，是他的荣幸！快去准备！耽误了宗主的大事，你我都得死！”
玄甲卫不敢再言，惊恐地看了一眼地上如同死尸般的林轩，匆匆领命而去。
石室内只剩下赵坤和气息奄奄的林轩。
赵坤看着林轩，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病态的期待：“林轩，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命贱，偏偏有这点用处。用你这废物的命，换宗主一线生机，值了！”
林轩躺在地上，冰冷的石地汲取着他最后的热量。赵坤的话如同冰冷的毒液，灌入他的耳中。引灵散…聚元阵…榨取最后一点油水…值了…
一股冰冷的、滔天的恨意，混合着极致的绝望，如同火山岩浆般在他死寂的心湖底部疯狂翻涌！他连攥紧拳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但那双深陷的眼窝深处，却燃烧起前所未有的、如同九幽寒冰般的火焰！
榨取？值了？
那就来吧！看看谁榨干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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