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灵泉时，晨露刚被阳光蒸成薄雾，沾在衣料上凉丝丝的。张三李四背着大包行李跟在队伍末尾，一个不停地揉着被灵草汁液染得发红的手，一个捂着被花粉呛得发痒的嗓子，嘴里碎碎念个不停。
“早知道当跟班这么苦，当初宁可在黑风谷喝西北风，也不打劫那伙商队了。”张三嘟囔着，把肩上的行李带子拽了拽，“你说咱们图啥？天天砍树开路、采草拾柴，还得听那胖子吆喝……”
话没说完，一块半大的灵米饼突然塞进他嘴里，是赵小胖从乾坤袋里摸出来的。“别叨叨了，垫垫肚子。”赵小胖自己也塞了块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可是洛璃姐用灵泉水和的面，比你在黑风谷啃的硬窝头强十倍。”
张三嚼着饼，眼睛瞬间亮了——灵米的清香混着淡淡的灵气，滑过喉咙时竟带了点回甘，确实比黑风谷的粗粮好吃百倍。李四也凑过来讨了块，两人对视一眼，虽然没说话，脚步却踏实了些。
队伍壮大后，行进速度慢了不少。叶天走在最前面，逆命剑悬在肩头，剑身上的龙纹偶尔闪一下光。可他眉头却皱着，太阳穴突突直跳——自从突破炼气中期，那些草木山石的絮叨就没停过，这会儿更是变本加厉。
“喂！你走快点行不行？踩得我土都松了！”脚边的地衣不满地嚷嚷，声音像块磨砂纸。
“他背上那包东西压得我根须都弯了！就不能匀点重量给旁边的石头？”路边的蕨类植物跟着抱怨，叶片抖得像要掉下来。
“快看那胖子怀里的东西，好浓的酒气！比去年山洪冲下来的野葡萄酿还香！”一棵老松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醉醺醺的向往。
叶天终于忍无可忍，猛地停下脚步，低喝一声：“再吵把你们全拔了烧火！”
话音刚落，周围的草木瞬间噤声，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轻了几分。过了半晌，才有株胆小的含羞草小声嘀咕：“脾气真差……”声音细若蚊蚋，却明显收敛了许多。
洛璃在旁边看得直乐，用胳膊肘碰了碰叶天：“看来还是得凶点，它们跟赵小胖似的，给点颜色就想开染坊。你越理它们，它们越得寸进尺。”
正说着，前方的密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吱吱”的尖叫，尖锐得像指甲刮过木头，还夹杂着酒坛滚动的“咕噜”声，断断续续，却透着股混乱的热闹。
赵小胖怀里的酒坛突然“嗡”地一声震动起来，坛身发烫，竟自己往外冒起了白花花的酒气——那是离开苍枫城时，王掌柜硬塞给他的“醉春风”，据说埋在地下三十年，是用灵谷和山泉酿的，王掌柜宝贝得不行，临行前千叮万嘱让他“非庆功不饮”。此刻这坛酒像是被什么吸引，竟自己躁动起来。
“谁偷喝我的酒？！”赵小胖瞬间炸毛，酒瘾比谁都大的他最宝贝这坛醉春风，当下也顾不上别的，抱着酒坛就循着声音冲了过去，“敢动我的酒，看我不把你们毛扒了泡酒！”
叶天等人赶紧跟上，穿过一片密不透风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是片开阔的林间空地，十几丈见方，中央摆着块平滑的大青石，周围散落着十几个破酒坛，坛口还沾着干涸的酒渍。
而空地上最热闹的，是几十只金睛猴。这些猴子通身金毛，阳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眼睛是剔透的琥珀色，最奇的是它们手里都拿着野果壳当酒杯，有的还学着人的样子翘着“二郎腿”，有模有样地往嘴里倒酒，喝得满脸通红，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时不时还互相推搡着抢酒喝，发出“吱吱”的欢叫。
被抢的，正是赵小胖用灵藤捆在背上的那坛醉春风。此刻坛口的红布已经被扯掉，酒液洒了一地，在青石板上汇成小小的溪流，引得几只小猴子趴在地上舔，连尾巴都摇成了花。
“我的醉春风！”赵小胖心疼得直跳脚，那可是他盼了一路的宝贝，当下也顾不上猴子有灵智，冲过去就要抢，结果刚跑到石台前，就被一只半人高的老猴一爪子拍开。
那老猴顶着乱糟糟的金毛，像是许久没梳过，脸上还有道浅浅的疤痕，手里举着个缺角的酒坛，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圆，冲着赵小胖吱吱叫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路过……得留下酒来！”它说话磕磕绊绊，像是刚学说话的孩童，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蛮横，说完还拍了拍胸脯，震得几根金毛飘了下来。
“这是我的酒！”赵小胖急了，眼睛瞪得跟那老猴差不多圆，撸起袖子就想去抢老猴手里的酒坛，“我从苍枫城带来的，凭什么给你？”
可他刚迈出一步，就被几只半大的小猴抱住了腿。这些小猴也就半尺高，却力气不小，抱着他的裤腿往后拽，嘴里喷着浓浓的酒气，还往他身上扔野果皮——有酸溜溜的山杏皮，有黏糊糊的桑椹，砸得他脖子上全是果汁，黏得难受。
“放开我！”赵小胖甩着腿，却怎么也甩不掉那些小猴，气得直跺脚，“再不放我把你们烤了吃！”
蛮牛见状，抡起巨斧就要上前，斧刃带起的风刮得旁边的树叶哗哗响：“一群畜生也敢撒野！看我不把你们的窝拆了！”
“等等。”叶天拦住他，目光扫过满地的酒液和抢得正欢的猴子们，眉头微微舒展，“这些猴子有灵智，硬抢容易吃亏。你看那老猴，气息不弱，怕是有炼气后期的修为，硬拼得不偿失。”他看着赵小胖心疼的样子，突然想起灵泉还剩下不少，灵泉水蕴含精纯灵气，对草木灵猴都有吸引力，“赵小胖，用灵泉水换酒试试。”
赵小胖虽然心疼得要命，却也知道蛮牛的脾气，真让他拆了猴窝，指不定会引来更麻烦的妖兽，只好咬咬牙，从张三背着的水囊里倒出半袋灵泉水——那水囊是用妖兽皮做的，密封性极好，此刻一打开，灵泉水泛出的淡淡金光立刻透了出来，清润的灵气混着水汽散开，连空气中的酒香都被压下去几分。
他把水囊往石台上一放，梗着脖子说：“这水比你的酒金贵十倍！喝一口能让你多活十年！换我的醉春风，剩下的酒给你们，怎么样？”
灵泉水刚一露面，抢得正欢的金睛猴们瞬间停住了动作。琥珀色的眼睛齐刷刷转向那个水囊，连举着酒坛的老猴都放下了爪子，喉头动了动，像是被那灵气勾得馋了。
“换、换吗？”老猴试探着问，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犹豫，眼睛在酒坛和水囊之间来回转，显然舍不得手里的酒，却又抵不住灵泉水的诱惑——那灵气比它们平时喝的山泉水纯多了，闻着就让人浑身舒坦。
“换！”叶天点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只要回酒坛，剩下的酒全给你们，这袋灵泉水也归你们。”
老猴眼珠转了转，突然抱着酒坛往嘴边凑，想再喝一口，却被叶天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坛口。“说好换就换，别耍花样。”叶天的手指按在坛口，灵力微微一动，老猴只觉得手里的酒坛突然重了十倍，再也举不起来，只好无奈地松了手：“换！换！”
交易达成，猴子们立刻蜂拥而上，围着水囊欢天喜地地喝起来。灵泉水入口，它们身上竟泛起淡淡的金光，连皮毛都亮了几分，几只小猴喝完还蹦了蹦，像是浑身充满了力气。
老猴喝得最欢，捧着水囊咕咚咕咚灌了大半，喝完还咂咂嘴，打了个带着灵气的饱嗝，突然一拍胸脯，对着叶天等人吱吱叫道：“好水！赏、赏你们好东西！”
只见它转身窜进身后的山洞，那山洞藏在茂密的藤蔓后面，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片刻后，老猴抱着个布满蛛网的陶瓮出来，瓮口用软木塞封着，上面还盖着片大荷叶。它小心翼翼地把陶瓮放在石台上，用爪子扒掉软木塞——一股比醉春风更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灵气波动，闻着就让人头晕目眩，却又浑身舒坦。
“猴、猴儿酿！”老猴得意地挺了挺胸，用爪子指着陶瓮，“存了五十年！比你的酒……香！”
赵小胖早就被这酒香勾得馋虫乱窜，鼻子使劲嗅着，不等叶天说话，就从腰间摸出个小勺子，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尝了尝。
酒液入喉，先是火辣辣的，像是有团小火苗顺着喉咙往下滑，可不等他觉得烫，那火苗突然化作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丹田内的灵力都跟着翻腾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活了似的。
他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嗝，喷出的气息竟带着点点火星，“呼”地一下点燃了脚边的枯叶，吓得周围的小猴尖叫着往后躲，有的还爬到了老猴背上，抱着它的脖子瑟瑟发抖。
“火、火神！”老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赵小胖连连作揖，其他猴子也跟着“噗通噗通”跪地磕头，嘴里“吱吱”叫着，满是敬畏，连那几只刚才抢酒最凶的小猴都吓得闭紧了眼睛。
赵小胖自己也吓了一跳，摸了摸鼻子，又张了张嘴，结果嘴里又喷出个小火苗，燎得旁边的草叶“噼啪”作响，冒出一股青烟。“我、我不是火神……”他赶紧摆手，却越解释越乱，火苗喷得更欢了。
洛璃忍不住笑出声，走过来仔细闻了闻陶瓮里的酒：“你这吞天诀真是奇特，喝口酒都能引动火灵根。怕是这猴儿酿里混了火属性的灵果，被你炼化后才这样——这酒不错，能温养灵根，就是后劲太足，你少喝点。”
叶天看着跪地不起的猴子们，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赵小胖，突然觉得这场景有些滑稽。老猴见“火神”没发怒，悄悄抬头看了看，见赵小胖只是摸着肚子傻笑，才壮着胆子问：“还、还喝吗？洞里……还有！”它指了指身后的山洞，眼睛里满是期待，像是既怕又想再看一次“喷火”。
赵小胖刚想点头，就被叶天拽住了胳膊：“少喝点，再喷出火来，把这林子烧了，咱们就得留在这里，陪猴子们重建家园了。”
老猴一听，赶紧把陶瓮往山洞里藏，动作快得像阵风，可藏到一半又舍不得，抱着瓮眼巴巴地看着赵小胖，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恳求，像是在求他再喝一口。
最终，他们带着剩下的半坛醉春风和那半瓮猴儿酿离开了。临走时，老猴还塞给赵小胖一把通红的野果，说是“解酒的”，然后对着他吱吱叫道：“常、常来玩！带、带水来！”
走出老远，还能听见猴子们欢呼的叫声，大概是在庆祝得了灵泉水和剩下的醉春风。赵小胖摸着肚子，打了个带火星的嗝，笑道：“这些猴子还挺有意思，就是比蛮牛还能抢。”
蛮牛哼了一声，却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道：“那猴儿酿不错，下次……咱们再换点？”他刚才闻着那酒香，早就馋了。
叶天看着前路的密林，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耳边草木的絮叨又开始了——这次是在讨论刚才的猴儿酿有多香，还有那老猴的“新衣服”（其实是块破布）有多难看。他嘴角忍不住扬起，心里觉得，这一路的奇遇，似乎总在不经意间，带着点哭笑不得的热闹。
而那半瓮猴儿酿被赵小胖宝贝地抱在怀里，还不知道会在接下来的旅程中，引出什么更有趣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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