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铜棺不再震动，但空气里残留着某种未散尽的寒意。陈三槐低头看着脚边那块令牌碎片，它像是从冰川深处挖出来的老古董，泛着幽蓝的光，还带着一股子账房先生特有的霉味。
他弯腰捡起碎片，入手一瞬间，指尖一阵刺骨的凉，仿佛握住了某个看不见的算盘珠子。
“这玩意儿……真能让我变成地府特派会计？”他喃喃道，语气里三分不信七分嫌弃。
林守拙没接话，只是翻着手里的《阴阳折纸》，目光却一直盯着那枚令牌。“这纹路……和我第十九页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你不是说那是活人变纸人的术？”
“是啊。”林守拙皱眉，“可它现在在发光。”
两人沉默片刻，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声，像是沙漏被倒转了方向。
陈三槐猛地抬头，只见头顶悬着的槐木尺不知何时滑落下来，砸在地上，弹跳几下后停住，露出藏在尺缝里的金算盘。
“谁他妈放这儿的？”他一脚踢开算盘，却被林守拙拦住。
“别动。”林守拙蹲下身，仔细看了眼算盘表面，“这是……黑市汇率表？”
“啥？”
“你看这里。”他指着算盘边缘的一行小字，“‘阴债兑阳命’、‘功德换冥币’、‘魂体抵押率’……还有这个——陆离手稿007号。”
陈三槐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又是那个判官。”
林守拙没说话，只是把算盘翻了个面，背面刻着一行更小的字：“凡持有此物者，皆为地府金融预备役。”
“我操。”陈三槐往后退了一步，“我还想当道士呢。”
“你现在就是。”
“我没拜过师！”
“你师父临死前用槐木符转嫁了二十年功德。”林守拙叹气，“你以为那只是个纪念品？”
陈三槐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左眼，那只眼睛自从那天之后就能看见祖先们的阴债清单，右眼则时不时流眼泪，据说是因为祖宗们骂得太多了。
他叹了口气，抓起算盘，在地上画了个圈，将令牌碎片扔进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说。
林守拙点点头，掏出一张GpS纸钱，贴在孝子棒上。
“你想干吗？”陈三槐皱眉。
“试试能不能定位一下直播信号来源。”林守拙说着，轻轻一吹，纸钱燃起青烟，缓缓升起。
下一秒，整个地窖的空气都开始波动，像是有人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直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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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陈三槐瞪大眼，“他们怎么自己开了播？”
林守拙也愣住了：“应该是受令牌影响……这些鬼魂现在有点金融意识了。”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杨石头拎着夜壶闯进来，脸上写着“老子今天不想上班”。
“你们搞什么？”他一脸烦躁，“整条街的鬼都在直播卖纸鞋，连我家养的野猫都在打赏。”
“这不怪我们。”陈三槐赶紧解释，“是系统自动推送的。”
“系统？”杨石头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信用土地”铜牌往地上一插，顿时一阵电流般的嗡鸣声响起，画面一晃，显影出一道红色批注：
“准予发行阴债基金。” ——陆离
“操。”杨石头脸色变了，“这判官疯了吧？”
陈三槐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几个字，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地窖角落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蠕动声。
三人同时回头，只见之前那些用来封印的纸扎兵俑，竟然开始长出血肉触须，像是一根根细长的藤蔓，缓缓向地面延伸。
“这……是什么情况？”林守拙声音发颤。
“债务实体化。”陈三槐低声道，“看来冻结权已经开始生效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祖先们欠的钱，要开始找替身还了。”
林守拙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根触须已经缠上了他的手腕，冰冷而潮湿，像是从坟地里爬出来的东西。
“别碰！”陈三槐一把拉开他，抽出槐木尺，在空中画了一个“止”符。
符文一闪，触须立刻僵住，但并未缩回去，而是停留在半空，末端浮现出一串数字编码。
林守拙凑近一看，脸色骤变：“是阴债编号……0000001到0000030。”
“三十位祖先？”陈三槐咬牙，“他们已经开始尝试转移债务了。”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陈三槐深吸一口气，撕开手指，在空中画下一个镇魂符，“只能先堵住。”
林守拙迅速剪下一张符纸，贴在触须根部，符纸刚一接触，触须便发出一阵金属碰撞般的声响，随后彻底冻结。
“呼。”林守拙擦了擦额头的汗，“总算稳住了。”
可就在这一刻，陈三槐的右眼又开始流泪，泪水滴落在地面上，竟真的发出了清脆的“叮”声，像是一颗铜钱掉进了铁皮罐子里。
“这……”林守拙愣住，“你这泪……”
陈三槐抹了把脸，没说话，只是盯着那滴水痕，眼神复杂。
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泪。
这是通阴眼觉醒的征兆。
也是地府金融体系对他的第一次回应。
杨石头见状，默默收起铜牌：“我得走了。”
“去哪儿？”
“去查查这块牌子为啥会闪。”他指了指“信用土地”，上面的字样果然变得不稳定起来，“地府最近怕是有大动作。”
说完，他转身离开，夜壶晃荡着，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地窖里只剩下了陈三槐和林守拙。
“接下来怎么办？”林守拙问。
陈三槐低头看着手中的金算盘，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明天午时三刻，功德沙漏会再次异响。”
“然后呢？”
“然后……”他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我们就知道陆离到底想干什么了。”
林守拙点了点头，正准备说什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
他们回头一看，发现那根冻结的触须，末端的数字正在缓慢变化。
从 0000030 变成了——
0000031
“又来了一个。”陈三槐低声说。
他右手一挥，槐木尺划破空气，符文再度亮起。
可这一次，符文只维持了几秒钟，就被触须吸收了进去。
“不好。”林守拙脸色一白，“它们……开始学了。”
陈三槐咬紧牙关，眼神坚定如铁。
“那就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账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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