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墙还在微微震动,像是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喘气。陈三槐蹲着没动,手里那枚铜钱还贴在墙面,指尖能感觉到一丝轻微的震颤,和昨天芯片共鸣时的频率一样。
他没回头,也没说话,只是把铜钱按得更紧了些。
墙里的动静慢慢停了。灰白色的香灰结晶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像一层结了壳的霜。
“你还欠谁的钱?”他又问了一遍。
这次墙里有了反应。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地底挤出来:“判官陆离……二十年前签的阴阳合同……用阳寿换财……可我没转世……我卡在轮回口……”
话没说完,墙缝里渗出一股黑气,带着铁锈和霉味。紧接着,一本焦黑的小册子从裂缝中被推了出来,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陈三槐伸手捡起,封皮上写着四个歪斜的字:《阴契流水》。
他翻开第一页,纸面干裂,字迹模糊。他咬破手指,将血混进随身带的功德酒里,蘸着涂在页角。墨色渐渐浮现,是一串交易记录。
“项目:城南绸缎庄扩建——支出:十年阳寿;收款方:判官陆离。”
再翻一页。
“项目:海外棺材走私——支出:妻儿命格各减三十年;收款方:六道轮回·孔门生。”
他继续往下看,手指一顿。
“项目:轮回过山车试运行——支出:紫河车提炼液x300斤;收款方:孟婆汤连锁店·汤映红。”
陈三槐盯着这行字看了几秒,忽然抬头看向远处。
汤映红的店在城西,但她每天傍晚都会来这边送一趟汤。她说这是定点配送,系统派单不能改。
可现在是下午五点,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但他还是听见了高跟鞋的声音。
嗒、嗒、嗒。
声音由远及近,指甲油的味道也跟着飘了过来。红色的尖头鞋出现在视线边缘,停在他面前。
“谁动了我的汤谱备案?”汤映红站在那儿,手里拎着保温桶,眉头皱着,“我刚接到系统警报,说有人调阅了去年q3的配方存档。”
陈三槐没答话,只是把账本翻到那一页,举起来给她看。
她低头扫了一眼,脸色变了。
“这……这不是我的签名章?”
“收款方写的是你。”陈三槐合上账本,“陆离找你改汤谱的时候,加了什么东西?”
汤映红冷笑一声:“他上周半夜潜入我后厨,拿走了备份的老谱。我还以为是系统故障,结果那天熬出来的汤全是苦的,香味也不对劲……原来是因为掺了这个?”
她掀开保温桶盖子,里面剩了半碗汤,表面浮着一层紫光,像油膜一样晃动。
陈三槐伸手探了探温度。不烫,但靠近时掌心发麻。
“紫河车是死人炼的?”他问。
“是阳寿转化的副产品。”汤映红声音低了,“正常流程只能提取微量做稳定剂,三百斤?这得榨干多少亡魂才够?”
她盯着水泥墙,“这里面关的那个富商……是不是就是原料来源?”
陈三槐没点头也没摇头。他重新打开账本,往后翻。纸页自动跳到了倒数第二页,一行朱砂批注跳了出来:
“材料来源:富商阳寿转化,效率提升47%。”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建议后续批次接入游乐场地基,利用香火灰共振加速萃取。”
他看完,把账本塞进怀里。
汤映红看着他:“你要去查陆离?”
“我现在哪敢动他。”陈三槐站起身,“他要真把我当债务人算,我能被扒三层皮。”
“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他说,“等孙不二那边出事。”
“他不是在修导航系统吗?”
“修归修,他养的电子蟋蟀最灵。”陈三槐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只要地府数据有波动,那玩意儿准叫。”
汤映红没再说什么,提着保温桶转身要走。
刚迈一步,她又停下。
“陈三槐。”
“嗯。”
“我店里那批汤,昨天全倒了。但我留了一小瓶样本,藏在冰箱最底层。”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U盘,递过来:“密码是你师父的生辰八字。”
陈三槐接过,没看,直接塞进内衣口袋。
汤映红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还有件事。”
“说。”
“陆离来找我那天,穿的是便服,手里拿着个黑色文件夹。他签字的时候,我看见夹子里有一张纸,上面印着你的名字。”
陈三槐手指动了一下。
“不是债务清单。”她说,“像是一份……生产计划表。”
风刮过来,吹起他道袍的一角。补丁太多,拼在一起确实有点像北斗七星。
他低头看了看脚上的布鞋,一只露着大脚趾,另一只鞋帮开了线。
“我知道了。”他说。
汤映红走远后,他重新蹲回水泥墙边。手指顺着裂缝摸下去,触到一块凸起的香灰结晶。用力一抠,晶体断了,留下一道细痕。
墙内突然传出一声闷响,像是有人在敲门。
他把耳朵贴上去。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他问。
墙里的声音比之前清晰了些:“他还让我签了附加协议……说我死后魂魄归他处置……可我没同意……我把账本藏进了喉咙……等着有人来问……”
陈三槐沉默了几秒。
“你为什么相信我会来问?”
“因为你走路的样子……”那声音顿了顿,“像极了当年替刘备铸钱的那个匠人。”
他没接这话。
太爷爷提过那件事。说是祖上给刘皇叔私铸军饷,结果被曹操追债追了八百年。
他摸出手机,拨通林守拙的号。
响了四声接通。
“听着,别扎新东西。”他说,“尤其是带wiFi功能的。”
“怎么了?”林守拙背景里有剪刀声。
“有人在用我们的材料建地下网络。香灰水泥、纸人、机顶盒……全连着。”
“你是说……我们成了帮凶?”
“你现在就去拆掉所有未交付的成品。”陈三槐盯着水泥墙,“特别是用了活人头发做的。”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
“我这就动手。”
挂了电话,他把师父留下的铜钱拿出来,放在掌心。磨损的纹路和芯片背面完全吻合,像一套钥匙的最后一块。
他正要收起来,忽然感觉右眼一热。
眼泪流了下来。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祖宗们又要骂人了。
他抬手擦掉泪,把铜钱重新贴回墙面。
墙内的呼吸声已经没了。账本吐出来之后,那个亡魂好像耗尽了力气。
但他不敢松懈。
陆离既然能在汤谱里动手脚,就能在别的地方埋线。说不定连这本账本本身都是诱饵。
他靠着墙坐下,从怀里摸出那瓶功德酒,喝了一口。
酒味发苦。
这时候,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鸣叫。
先是低频,然后升高,像金属摩擦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
孙不二提着个铁盒子跑进广场,满脸是汗。盒子里趴着一只拳头大的电子蟋蟀,正疯狂震动,触角闪着红光。
“出事了!”孙不二喘着气,“孔门生烧的纸钱上,印着通缉令!”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鬼眼道士我的阴债有点多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