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哭了多久，一只软软的小手抚上她的脸——是安安，正笨拙地替她擦去泪痕。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齐伯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振国摘下眼镜，拭了拭眼角，“坏人已经全部落网了，小棠，你们的苦日子……到头了。”
“坏人……是吴敬业吗？”夏小棠轻声问。
齐振国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她知道这么多。
“不止他一个……是整个团伙，连根拔起了。”他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叹息，“这张犯罪网络，终于被彻底摧毁。”
“全都……抓到了？”夏小棠喃喃低语，脑海中却突然闪过许湛的身影——这么多天杳无音信，难道他也……她的心骤然揪紧。
“齐伯伯，”她抬起头，声音发颤，“许湛呢？”
齐振国身形一顿，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齐铭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屋内，沉声道：“人到了。”
话音未落，他侧身让开了门口。
门被完全推开，光线涌入，勾勒出一个站在门口的身影。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裳、提着小布包的女人站在那里。
她瘦削得厉害，鬓角夹杂着刺眼的白发，常年累月的辛劳与风霜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但那双看向夏小棠的眼睛，虽然饱含泪水，却带着夏小棠刻在骨子里的熟悉与温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夏小棠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身影她在梦里见过无数次……
“……妈妈？”一个颤抖的音节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
门口的孙春梅，眼泪瞬间决堤。
她嘴唇哆嗦着，想应一声，却只是哽咽着重重地点了点头，手中的布包“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妈妈——！”
夏小棠终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她放下安安，像终于找到港湾的小船，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母亲瘦弱的身体。
那真实的触感，让她确信这不是一个虚幻的梦。
“小棠……我的女儿……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孙春梅用尽全身力气回抱着女儿，枯瘦的手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后背，泣不成声。
多年的冤屈、分离的痛苦、劳改的艰辛，仿佛都要在这一刻随着泪水流淌干净。
安安被这场景吓到了，坐在婴儿车里，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
夏小棠哭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妈妈，爸爸离开了……爸爸没等到他沉冤得雪的这一天……”
“没事了，都没事了……”孙春梅捧着女儿的脸，用粗糙的指腹一遍遍擦着她的眼泪，自己的眼泪却流得更凶，“爸爸在天幽灵，也会欣慰的。组织上给了我们结论，是冤枉的，都过去了……苦了你了，我的孩子……”
这时，安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前这陌生又激动的一幕，让他不知所措。
夏小棠赶忙将他抱起，轻拍着他的背，转向母亲，声音仍带着哽咽：“妈…这是我的孩子，您当外婆了。他叫安安…”
孙春梅的目光落在怯生生的孩子身上，泪水涌得更凶，却努力扬起一个慈爱而激动的笑容：“这就是…你的孩子？安安…都长这么大了…来，让外婆好好看看……”
夏小棠将安安轻轻带到母亲身边，柔声引导：“安安不怕，这是妈妈的妈妈，是外婆回来了。”
孩子果然止住了哭声，睁着湿润的大眼睛，看看外婆，又望望妈妈，乖巧地任由孙春梅抚摸他的小脸。
就在这一刻，孙春梅忽然怔住了——这孩子，眉眼之间，实在太像许湛了……
她心头一紧，立即抬头问道：“许湛呢？”
一旁，齐铭默然背过身去。
齐振国干咳两声，接过话头：“小棠，你妈妈一路辛苦，先带她回去好好休息。过两天，学校决定为老夏办一场追悼会，正式为他恢复名誉——他是我们学校的骄傲！”
夏小棠郑重点头。是啊，父亲背负了太多冤屈，是时候该为他正名了。
“谢谢齐伯伯。”她轻声道谢，随后搀着母亲，一步步向外走去。
……
孙春梅站在屋内，环顾着这间虽不奢华却温馨整洁的房子，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小棠，这房子……？”
“我买的。”夏小棠正利落地帮母亲铺着床单，声音平静。
孙春梅一愣，“你哪来的钱？”
“是明宇哥哥办的厂子，许湛提供了核心技术。”夏小棠手下动作未停，“他把所有分红都给了我。”
房间安静了片刻。夏小棠直起身，面向母亲：“妈，我和许湛……离婚了。”
“为什么？”孙春梅蓦地站起身。在她记忆里，许湛踏实、有担当，是个难得的好女婿。
夏小棠低下头，难掩失落。
良久，她抬起湿润的眼眸，终于问出：“妈，当年举报你和爸爸的人……就是许湛。”
“你……都知道了？”
“嗯。”
孙春梅深深看着女儿：“那是我和你爸爸，求着他去举报的。”
夏小棠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住——
“为什么？”她的声音止不住地发颤。
“当时形势已经坏了，罪名扣下来，没有回旋余地了。”孙春梅的声音苍凉，“我们想着，总得保住一个。许湛年轻，有才华，前途不能跟着我们一起断送。你既然选择了他，他好，你才能有个依靠，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泪水无声地从夏小棠脸上滚落，砸在脚下的地板上。
孙春梅看着女儿的神情，心猛地一沉：“你……是因为这个，才跟他离的婚？你误会他了？”
夏小棠咬紧嘴唇，无法言语，只有汹涌的泪水回应着母亲的追问。
孙春梅重重叹了口气，记忆被拉回那个艰难的夜晚：“许湛那孩子，当初死活不肯啊……我跟你爸，差一点就给他跪下了。我最后跟他说：‘许湛，你要是也被赶出学校，小棠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你们俩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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